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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〇


  交手之快,几乎在同一剎那发生和结束。在气势上,断肠箫显然棋差一着输了一分两分,两次反击皆妙到颠毫,几乎得手。

  “咦!”断肠箫闪在一旁讶然惊呼:“你这愣小子到底是人还是鸟?鸟也不可能倒转向上反飞呀!”

  “老家伙,你很了不起。”他也大感惊讶:“你空中旋体扭转移位的身法,快要修至凌虚大挪移境界,我算是服了你。”

  “好手难寻,来,愣小子,分个胜负。”断肠箫掖起袍袂叫。

  “算了算了。我年轻,等我活到你这把年纪,恐怕早就讲话流口水,咳嗽屁又来了,算我输好不好?”

  “服输你还不滚?还赖在此地做什么?”断肠箫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。

  “你他娘的像头又臭又别的老驴。”他笑骂,扭头大踏步便走。

  断肠箫被骂得火起,猛地飞跃而上,虚空向他的背影一把抓出,相距足有丈二。

  一声长笑,他斜向飞翻,美妙地连翻三圈,旋了大半个圈子,反而到了断肠箫的身后。等断肠箫势尽落地,转过身来时,他已经再次腾身而起,后空翻腾远出三丈外去了,而且一落地便消失在草木丛中。

  但听草声漱漱,剎那间便形影俱消。

  “咦!这小子真的会飞,而且会折向翻腾而飞。”断肠箫讶然自语:“浑金璞玉,倒是怪可爱的。唔!你跑不了的,我倒要看你在这里搞什么鬼。”

  小茅屋地势稍高,距小河边约有十余步。

  黑煞女魅坐在河岸边,正在梳理半干的一头秀发,突然发现身后侧站着一个人。

  “哎呀!你想吓死人吗?”她几乎惊跳起来,看清来人却大发娇嗔。

  张允中站得笔直,不住向对岸用目光搜索。

  晚春水涨,河宽约三丈,对岸的地势略低,由于水涨而形成约两丈宽的水浸地带,水面可看到菖蒲或荠草的叶尖,也像水草。

  更外侧,是初生不久的荻草或嫩草。至于水浸地带是不是泥淖,可否涉足,就不得而知了。

  万一是泥淖陷进去可不是好玩的。

  “我想过去看看。”他信口说:“那一带草木阴森,很可能藏了些什么不测。”

  远处潜藏在草木丛中的那双怪眼,极有耐心地监视着这一面的动静。

  “像你这样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紧张兮兮,早晚会发疯的。”黑煞女魅站起来妙曼地掠发:“你到底烦不烦呀?你该洗一洗,赶快回屋睡一觉,免得晚上精力不济。”

  说完,袅袅娜娜往小茅屋走,临行回眸一笑,流露出绵绵的万种风情。

  他解下腰帕脱了靴袜,走入水中,一面洗头脸,仍然一面向对岸察看,但过河的念头,却因而打消了。

  至少,他已经了解这一带河岸的地形状态。

  他盥洗的一面河底,净泥深仅及踝。水色虽然不清澈,水流并不急。

  他却知道这种泥底的小河,从水面看不出凶险,其实相当难测,不谙水性的人,一陷进去恐怕就出不来了。

  回到小茅屋,温暖的阳光下,四下里静悄悄。而四周稍远处的草木葱茏内,却阴暗苍郁静得可怕。

  黑煞女魅披着一头秀发,等候发干,全身黑,只露出红馥馥的脸庞,显得可爱而又有点阴森的感觉。

  “明天,我和你进城一趟。”黑煞女魅抬头向他嫣然微笑:“早些歇息啦!”

  他掩上竹门,在一旁坐下。

  鼻中嗅到女性的芳香,和稻草不太难闻的味道。

  “进城有何贵干?”他问,用腰带擦干披散的头发。

  他洗了头,也成了一个披发怪物。

  “给你买衣着呀!人是衣装,佛是金装!你穿得那么寒酸,连狗都不怕你。”

  黑煞女魅一面说,一面移坐过来:“来,我替你整发……”

  “不必了,还没干。”他一口拒绝,脸一红:“我自己会,我觉得衣着愈随便愈好。你带有侍女,当然不嫌麻烦。我可不需要带随从,愈简单愈好。”

  黑煞女魅不理会他的拒绝,坐到他身后替他拭发整发,表现得极为亲热。

  “你家里一定姐妹很多。”黑煞女魅说。

  “正相反,我兄弟姐妹都没有。”他笑笑:“你根据什么瞎猜?”

  “你的态度随和得很。”黑煞女魅说:“我见过许多许多年轻子弟,稍坐近些,要不脸红耳赤,就故意装得正正经经发僵,你不会。要不,你就是曾经和许多女人厮混过,对不对?”

  “见鬼,一点也不对。”他笑了:“早些年,我娘也有时候替我束发,这不是很正常吗?”

  “你在城里赌场中鬼混,不错吧?地藏庵附近那些地方肮脏得很,是水怪许先包娼包赌的混账地方。嫖赌不分家,你……”

  “唷?你一个大姑娘,说这种话一点都不脸红?你……”

  “少贫嘴?”黑煞女魅轻拧了他一把:“我一个江湖女英雌,见过大世面,敢作敢为,我什么都不怕,还会杀人呢?好好招来,在地藏庵是不是有相好?”

  “见了鬼啦?我一到了那地方,眼睛里除了跳动的骰子,么二三四五六之外,什么都看不见。那地方是有许多粉头,我连碰都没碰过,少胡说八道。”

  他看不见身后黑煞女魅的神色变化,信口胡扯神色从容。

  不错,他在地藏庵鬼混,意不在赌,更不在嫖,而是藉此掩饰他侦查蓝六爷的行动。

  他对年轻的异性,其实并不陌生,在那种地方,难免与那些风尘女郎照面,毫无机心毫无所求地说笑,他毫无他念。

  在家时,紫菱小姑娘几乎算是他的玩伴,接触久了,相处也就泰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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