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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七


  “大姐以德报怨,仅将江怀忠驱出心园了事,这无耻匹夫脸呈忠厚,心怀奸诈,眼神不正,是不折不扣的小人,为逞私欲,他什么坏事都可以做出来的,他可能认为大姐对他尚有些小温情,很可能厚颜无耻地前来哀求大姐收容他……”

  “哼!他敢来?”

  “他为何不敢来?当然他知道你冲大姐分上,不会要他的命,好汉怕赖汉,他跪在地上向你哀求,你能打他个半死吗?因此,须防他前来胡缠,你千万不可心软,这种人已无可救药了,心一软他便得其所哉啦!”

  他在附近巡视一周,方带了小剑走了。

  ***

  心园寂静如弃屋,长工与下人皆被遣走免被波及,近来天气晴朗,晚春的寒意已消,偏西的阳光晒在人身上,令人感到有点懒洋洋地。

  江怀忠浑身污泥,胸前血迹斑斑,衣襟破裂,裤管裂开处,现出一条血迹触目的伤口,跌跌撞撞地进入了心园。

  推开院门踏上花径,他哀叫一声,突然摔倒在地,似已昏厥。

  妆楼在第三进,比大厅要高,且位于东院稍后处,隔着珠帘,仍可看清园四周的动静,而下面却看不清楼上的景物。

  窗户大开,心兰端坐于珠帘后,书案上搁已调好音的雷琴,香猊炉中升起一缕袅袅清香,她在凝神候敌,后窗下,小琴一身劲装,佩剑挂囊,监视着后园一带。

  心兰也佩了剑,水湖绿的衫裙,显得生机活泼,日来养伤,花容虽略现清减,却平空增添了三分娇慵柔顺的神韵,不是叱咤风云的女英雌,而是娇嫩妩媚的可爱深闺佳丽,她完全恢复了女性的的风华。

  也许,她认为自己已浴于爱河,芳心已有寄托,不但心情已有极大的改变,外貌上也起了显著的变化,变得更为女性化,更为动人,不像往昔那样不可亲近了。

  她冷静地注视着远处狼狈而来的江怀忠,看了这位没心肝的人,无名火起,这个已经休妻而被逐出的无耻恶棍,没有丝毫骨气与自尊,竟然厚颜无耻地回来了,大概是回来摇尾乞怜吧?

  但接着她看清了江怀忠的可怜狼狈相,不由在心中兴起了一丝怜悯的念头。

  假使江怀忠衣冠楚楚登门,她的反应如何?

  毕竟江怀忠曾经是她的姐夫,即使心中恨极,她也无可如何,当然,江怀忠已经写下了休书,写下了卖妻契,她可以插手过问了,但她抹不掉这无耻恶棍与乃姐的四年夫妻的事实,乃姐已原谅了这无情无义的薄幸人,她何必再落井下石徒增怨恨?

  江怀忠的狼狈情景,一看便知是被人打了。

  “小琴,去看看。”她无可奈何地说,徐徐离座。

  小琴应声奔近向下望,咦了一声道:“是……是那无耻小人。”

  “是的。”

  “他像是被人打了。”

  “看样子伤得不轻,我们去看看。”

  “这种人死了活该。”小琴恨恨地说。

  “但……算了吧,他已经受到报应了,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。”

  “这……好吧,小婢去看看,小姐不可离开。”

  心兰摇摇头,笑道:“小琴,你比我还要恨他,你还小,心肠硬嫉恶如仇……”

  “唷!小姐,似乎小婢一向都受教于小姐,八载熏陶如师如母……”

  “死丫头,你……你就会作怪。”

  “嘻嘻!当然,柏公子为人洵洵温文,宅心仁厚,小姐已受到他的……”

  “不许说!”她半真半假地娇叱,粉颊红潮涌现,红似一树石榴花,连粉颊都红得艳丽已极,羞态中泛现着喜悦的神色。

  小琴向梯口奔去,笑声如银铃,道:“小姐平生不知情滋味,且把芳心付……”

  “小妖怪,小心你的皮!”她叫,举步跟下。

  主婢俩下了妆楼,忘了柏青山的叮咛,一念之慈,为自己带来了横祸飞灾。

  江怀忠跌倒在花径上,寂然不动,双目半张脑袋歪在一旁,看到心兰主婢急步出了厅门,毫无戒心地向他走来,他心中狂喜,手抓住了袖口伸出的一条小绳。

  脚步声入耳,香风入鼻。

  他发了一声痛苦的呻吟,不胜痛苦地低唤:“心芝,快……快逃!快……逃……”

  心兰在八尺外止步,向小琴道:“他说快逃,不知有何用意,去问问他。”

  小琴上前蹲下,大声叫:“江怀忠,起来,你……”

  江怀忠大叫一声,抬起头又突然向下一耷,似已昏厥。

  心兰急步上前,说,“先把他抱入厅中再说,他被人打得差不多了。”

  小琴依言抱起了江怀忠,举步向大厅走,心兰在后紧跟,不知大祸临头。

  江怀忠的袖口,泄出了大量无色无臭的异烟。

  距大厅的石阶十余步,“砰”一声响,走在后面的心兰突然倒地,未发出任何声音便昏迷不省人事。

  小琴听到后面有异声,扭头一看,大吃一惊,三不管丢掉江怀忠,奔近心兰赶忙伸手急扶,骇然叫:“小姐,小姐……”

  江怀忠突然站起,撒腿便跑。

  小琴刚扶起心兰的上身,突觉眼前一黑,蓦尔倒地昏厥。

  江怀忠发狂般奔出园外,狂喜地大叫:“倒了倒了,泼妇中计了……”

  远处小径旁的树林中,纵出一群青衣大汉,争奔而来。

  ***

  柏青山偕小剑沿河岸小径东北行,不久便到了南湖,岔入湖南岸东行的小径,两人一面走一面闲谈。

  小剑在费家长大,比心兰小两岁,是心兰的侍女,也是玩伴,名虽主婢,情同姐妹,主婢三人可说是一块儿长大的人,除了口头上的名分外,其他与亲姐妹毫无不同,主婢间无所不谈,休戚相关。

  她跟在柏青山身后,一面走一面说:“这里就是鸳鸯湖,里外的茂林深处湖滨,便是江家老宅了。”

  “很偏僻嘛!”他信口答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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