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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六


  §第十五章 心园遭劫

  船发皂林镇,但已不是先前的客船,而是另雇的小舟,轻快地顺流而下嘉兴。

  伏龙太岁一群人已经走陆路到斗门镇去。

  舟中只有柏青山与费姑娘主婢三女,颇为清净。

  费心兰伤势不轻,但柏青山有得自紫极道人的疗伤圣药九还丹,已能控制伤势。姑娘一直就不曾发烧,已不用担心了。

  患难见交情,两人在生死关头互相维护,不惜舍身保护对方,彼此息息相关,情义将两人的心拉近了。

  女孩子感情丰富,费心兰自己明白,她已陷入爱河了,她这颗心已经赤裸裸地献给她的爱侣了。

  她感到奇怪,柏青山为何在与阴风客紫云庄主全力一击后,为何会陷入那种可怕的绝望境地呢?

  难道紫云庄主的阴风掌,真有那么歹毒么?

  她向柏青山提出疑问,但柏青山支吾以对,并未详加解释,她也就不好多问。

  她在船上养伤,这是她一生中,唯一不感痛苦孤单的一次养伤,不但不感孤单痛苦,相反地却满怀欣喜与兴奋。

  因为有柏青山陪伴着她,柏青山是第一个进入她心坎的人,也是她情愿付出全心全意去爱的人。

  船过斗门,至嘉兴府西门的西水驿只有二十里,伏龙太岁的官船,已经走了。

  柏青山反而显得落寞,意兴阑珊。病发情形一次比一次严重,他知道,他在世时日已无多了,不久于人世的念头常纠缠着他,尽管他求生的欲望依然强烈,但总不能完全将生死大事置诸于脑后。

  这次如果不是费心兰以雷琴奏出瑶台春草,及时替他诱起生机,结果难以逆料,也许死于病发,也许死于众魔围攻,谁知道呢?日后……

  他不想日后了,听天由命。

  他必须去找灰衣使者,不能再拖下去了。

  他打算送费姑娘返家后,赶赴太湖安阳山龙湫池。

  运河经西水驿,称为西漕河,下游分为三支,东流一支,贯府城东出称为市河。北流一支是运河主水道,东北出杉青关至王江泾,西出一支,汇为鸳鸯湖。

  府城南郊,有两座大湖,其实水道相连,只算一座湖而已。

  两座湖一是鸳鸯湖,也叫南湖,距城三里左右,广一百二十顷。东面,是马场湖,也称东湖或彪湖。

  东湖属嘉兴县,南湖属秀水县,不相隶属。

  南湖上游的三里地,运河经过三塔湾,湾内便是白龙潭。古老相传,白龙穴于潭中,风涛时起,因此建三座塔于潭畔镇之,所以称为三塔湾。

  湾底有一座小村镇,叫三塔镇,镇上颇有名气的景德寺,也是三塔的所在地,因此俗称三塔寺。

  后来大清皇朝的乾隆皇帝于乾隆二十七年南巡,曾经到过此寺,御赐匾额改称为茶禅寺。从三塔镇至府城,仅四里左右。

  村西南角有一座庭园优美的大宅,那就是费家。

  费家在三塔村落业,仅十三四年左右,故宅的主人姓冯,举家北迁搬到南京去了。

  费家将宅院略加修葺,改称心园,极少与人往来,亲朋稀少。这里也确是适于隐居的好地方呢!

  园中亭台花树颇具匠心,幽雅清静古意盎然。

  费家人丁不旺,主人主母先后凋零。大小姐的婆家姓江,夫婿江怀忠,是王江泾江家望族南迁的世家子弟,家住鸳鸯湖南岸。

  但江家这一代家道中落,江怀忠自从父母双亡后,便成为府城大名鼎鼎的花花公子纨绔子弟,好食懒做游手好闲。

  不足三年工夫,把万贯家财挥霍净尽。

  目下,江怀忠为了乃妻返回娘家掌管家业,他也搬来心园赖着不走,反客为主赫然以心园的主人自居了。

  也开始偷偷摸摸将心园的一些古董珍玩往外搬,整天呆在跨塘桥间的风月场与赌窟中,流连忘返,囊中不空绝不回家。

  大小姐费心芝,二十岁于归,当年便举一男,取名小珂,谁不认为她是个贤妻良母?但她的夫婿却是个不成材的货色,她只能认命。

  她替乃妹照顾家园,乃妹出门游历,一去年余音讯全无,她已感到力不从心,难以支持心园的琐事了。

  收来的田租不但被江怀忠偷光,家中的珍玩也相继失踪,几名双亲手上留下来的婢仆,已被江怀忠先后赶得只剩下一名老仆,与一名中年的仆妇。

  田园荒芜,庭阶生杂草,厅堂蛛网尘封。

  最糟的是大小姐不是练功的材料,自小多病,只练了几年运气吐纳术,练了几手防身基本功夫,严格说来,她是一事无成。

  但她的夫婿江怀忠,却是个赳赳武夫,少年时代便是个街头的问题少年,也练了几年正宗拳脚,足以对付三五个村夫。

  因此,她被江怀忠吃定了。

  费家在三塔村谁也不知道主人是武林一代魔头,谁也不知道主人会武技。

  江怀忠也不知道二小姐是个练家子,更不知琴、剑两婢皆是内外交修的武林高手。

  他只知二小姐不轻易见人,这位小姨的香闺对男女客人皆是禁地。

  由于少来往,少接触,因此他只知道二小姐美如天仙,与人相处不假以词色,很难相处而已呢。

  与妻子结婚四年余,他与这位小姨子见面尚不足十次,在他的记忆中,费心兰似乎与他说不上三句话。

  这就是三塔村费家,琴魔费廉的身后事不堪回首。

  跨塘桥横跨在鸳鸯湖上,风光如画。桥北一带,是游湖的码头,有一条小街,通向城南的水门附近。

  这一带是不三不四的地方,龙蛇混杂的是非场,有赌场,有杂楼酒肆,有半开门倚门卖笑的粉头,有卖儿卖女的奴婢市场,当然也有规矩人家。

  这天入暮时分,城门行将关闭,城外的游客纷纷返城,不返城的大爷们,则在一些有粉头的荡湖船上留宿。

  小街的夜市颇不寂寞,城外反正是三不管地带,官府不愿多加干涉,因此便成为浪子们的天堂。

  江怀忠穿一袭青夹袍,外穿獭皮背心。红光满脸,大概已有了六七分酒意,提着他的钱囊,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小街。

  走向码头,口中哼着荒腔走板的小曲。

  他的脸蛋倒也中看,五官端正,唇红齿白,一表人才。身材虽不壮实,倒也修长合度。当然如不中看,怎会被琴魔选为东床佳婿?

  三十余岁的人,正是男人的黄金年代,他在府城可不是默默无闻的人,挥金如土酒色财气无一不精的。

  自然颇有名气,见面谁不客气地称他一声江爷或江大爷?

  他到了码头,眯着醉眼打量灯光隐约的一排荡湖船。

  真巧,其中一艘画船头人影朦胧,一阵浓郁的脂粉香中人欲醉,有人在下船,他听到一阵银铃似的甜笑声,接着有悦耳的声音说:“三妹,留步,不必送了。”

  接着,是另一位女郎的声音:“二姐好走,请替我向春姨问好,明后天我也许抽暇去探望她们。”

  码头上停着两乘小轿,二姐与另一位女郎在两名仆妇的伺候招呼下,乘轿走了。

  合该有事,他被那位三妹的悦耳嗓音迷住了,情不自禁向船头走去,摇摇晃晃踏上了跳板,踏上了舱面。

  舱面有两名体面仆妇,这一带操荡湖船的水手,几乎清一色是女流,船上没有男人是不算奇事。

  这两位仆妇居然不生气,也不阻止也不招呼。

  他掖好钱囊,向舱门走,向仆妇轻佻地问:“大嫂,里面是哪一位三姑娘?”

  一名仆妇上前搀扶,格格娇笑道:“老爷,你醉了。”

  “我醉?笑话。”他怪声问。

  即使真醉,他也不会承认的,这是酒徒的通病,不足为奇。

  “不是笑话,你真醉了。里面是红姑三姑娘……”

  “哦!是不是小桃红三姑娘。”

  “不错。”

  “是熟人嘛……”他拉开舱门信口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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