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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七


  §第十二章 梦幻绛宫

  柏青山睡得很香甜,一觉醒来,不由大吃一惊。

  “咦!我身在何处?”他讶然惊呼。

  这里不是地狱,而是天堂。他不曾死去,到了太虚幻境。

  这是一座异香扑鼻,豪华雅洁的静室。牙床,锦衾,珠罗帐织锦地毯。四面绣帘深垂,五斗檀木橱上搁了一盆剑兰。

  中间的雕花书案上,金猊炉香烟袅袅,摆设着精美的茶具,纯金果盘上放了四碟蜜饯,金枣银莲子,蜜橘,水晶银杏。另三色果品,嫩藕,荔枝,福柑。床头的妆台有女性的化妆品,上面放着他那价值万金的三样珍宝。

  一个艳丽如天仙的盛妆侍女,俏立在床前含笑向他注视,笑得好甜。

  床柱上,挂着他的辟邪剑。

  侍女含笑万福,媚声道:“公子爷在地底绛宫,请安心下床梳洗。”

  他猛地一跃而起,糟!怎么有点脱力?

  下床之后,他又是一惊。身上的衣物已全部换新,月白的宽袍香喷喷,伸手一摸脸颊,他发觉自己已被净了身,胡子本来是两撇不规则的乱须,已被修剪得整整齐齐。在妆台的大铜镜一照显得容光焕发,更为英俊出色,发结上加了一只白玉发环,显得出奇地秀逸。

 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,伸手急摘自己的剑。

  侍女退在一旁,笑道:“公子爷,你已服下了家主母的顺气丹,真气不能凝聚,气散真力虚你已与平常人并无不同了。”

  他不信,暗中运气,糟了!气机一无动静。

  “公子爷请随小婢到后房内间梳洗,这里是套房……”

  “走开!我不要你伺候。”他暴躁地叫。

  侍女仍在笑,接着道:“公子爷既来之,则安之,这里……”

  “我要见你的主母。”

  “不行,你这样怎能去见主母?至少你该梳洗更衣方可见人……”

  “你的主母是什么人?”

  “届时自知,主母可能已在堂上相候了。”

  他开始冷静思索,毫无疑问地,他已处身在危险的困境中,不可能凭血气之勇打出一条生路来了。他必须冷静沉着,运用机智从容应付,临机应变制造脱身的机会。识时务者为俊杰,冒失冲动激愤固执,不但解绝不了困难,反而自掘坟墓。

  他不在乎死亡的威胁,但热爱生命,未至绝望关头,绝不放弃求生的希望。

  他展颜一笑道:“好吧,听你的,你这位俏侍女真不简单,口才佳,才貌出众,如果我不肯合作,大概你是不会让步的。”

  “公子爷是明白人,小婢知道公子爷必定易于伺候,请跟小婢来。”侍女笑盈盈地说,莲步轻移,罗裙款摆,袅袅娜娜向内间走去。

  他从容跟在后面,笑问道:“姑娘贵姓芳名,可否见告?”

  “公子爷请叫小婢为秋菊,姑娘两字,小婢不敢当。”

  “不必客气,秋菊姑娘,刚才你说这里是什么地底绛宫,令主母是不是玄门女冠,在地底建了黄庭九宫?”

  “不,公子爷猜错了,这里并没有九宫,而是地底的四间密室而已。因家主母喜爱红色,所以称为绛宫而已。”

  他的合作态度果然有效,三言两语便探出了一些口风来了。

  这一生中,他是从小便处理自己的生活起居,家中虽富有,有婢有仆,但双亲不许子女们倚赖别人,以养成自立自主勤劳朴实的好品德。被一位年轻貌美的少女伺候洗漱,在他是破天荒第一遭,颇感新奇而刺激。

  秋菊一面替他梳整发结,一面笑吟吟地道:“家主母性情易变,喜怒无常,等会儿见面,公子爷务请小心应对,不可触怒她老人家,不然你恐怕得大吃苦头。”

  “谢谢关照,在下猜想,令主母必定是孤僻古怪刚愎多疑的人。”

  “咦!你……你怎么知道?”秋菊满腹狐疑地问。

  “呵呵!那还不容易?”

  “你是说……”

  “姑娘一再提及令主母,而不提令主人,可知此地定是没有男主人的地方。一个老太婆住在地底秘室中,与众不同,不孤僻古怪刚愎多疑,那才是反常哩!”

  “你又料错了,这里不是没有男人的地方。”

  “哦!那些男人是……”

  “地面建有两栋茅室,住了两家人,地底绛宫有些重活,是需要男人处理的。”

  “那两家人与令主母有亲有故?”

  “无亲无故,而是主母的忠仆。”

  “呵呵!说来说去,仍不是令主母家中的人。那位施用迷香擒在下的绿衣姑娘,她是……”

  “她是我家小姐。”

  “怪哉!有主母,有小姐,有婢仆,为何没有男主人?”

  秋菊脸色一变,惶然地道:“公子爷,等会儿在主母之前,千万不可说这些话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

  “我家老爷离家十余载,主母从不许任何人提及,那会触怒她老人家的。”

  “哦!在下知道了,不提这些犯忌的事便了。”

  梳洗毕,他换了一身天蓝色长袍。衣袍鞋袜都是新品,倒也合身,他大感怪异。既然地底绛宫没有男主人,为何有男人的新衣履?

  秋菊拉动房门口一根红绒绳,片刻,房门上方一只金铃响了数声。

  “公子爷,主母请你出厅相见。”她含笑说,拉开了房门。

  甬道甚短,灯光明亮。秋菊叩动朱漆大门的金色门环,里面有人叫:“进来。”

  这是一座两丈见方的华丽客厅,四周有四十六盏明亮的纱灯。堂上高坐着一位中年贵妇,案左锦墩上斜坐着一位少女,两名侍女在旁伺候,四双明亮的眼睛皆向他注视。

  可是,他感到气氛迫人,倒不是阴盛阳衰只有他一个男人而感到窘迫,而是这间厅堂的色彩令他感到紧张窒息。

  除了掀起的珠帘是白色之外,家具,壁饰,人的衣着……一色深红,红得令人感到压迫,令人感到不安。

  他上前行礼,长揖道:“在下柏青山,恭候赐教。”

  中年贵妇也许是久住地底不见天日,因此显得仍然年轻,看脸色,约有二十余岁而已,怎能算老?眉清目秀,神态雍容,只是眼神太过凌厉,令人不敢迫视。

  “你从山东来?”中年贵妇问。

  他淡淡一笑,道:“在下是山东人氏。”

  “请坐。”

  “谢谢。”他在堂下主客座落坐,问道:“还没请教夫人贵姓呢,能否见告?”

  “贱妾姓徐。”

  柏青山一怔,猛记起秋菊说主母性喜红色,将居室取名绛宫,心中一动,信口问:“十余年前,江湖上曾经出了一位女盗,亦正亦邪,亦侠亦盗,名叫红飞卫徐绛仙,不知这人与徐夫人有否渊源?”

  “老身正是红飞卫。”

  他并不感到意外,泰然地说:“在下似乎不该称你为徐夫人,多有得罪。”

  “为何不称我为前辈?”

  “在下不是黑道人物,恕难从命。”

  “请教,你的珠宝从何而来?不是偷来的?”

  “那是舍下的珍藏之一。”

  “尊驾何以为生?”

  “舍下寄居小蓬莱,靠海吃海。”

  “山东蓬莱或许有珊瑚,但不产珍珠,更不产祖母绿宝石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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