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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四


  “自然知道。”

  “即使是匪,目下他重病在身,发高烧可能要死……”

  “他死不了,郎中等会儿便可带药赶来。”

  “哦!为何不把他带走医治……”

  “他如果走了,贼首便不会来了。”

  “哦!你们是……”

  大汉掏出一块腰牌,亮了亮说:“在下是巡捕,你满意了么?”

  “这个……在下认为……”

  “不要再认为了,你没有被误认为匪首,已经侥天之幸,还不快走?”大汉傲然地说,神色中颇以自己能网开一面为荣。

  另两名大汉开始赶散闲人,其实闲人一听巡捕两字,已经纷纷散去了。

  柏青山不得不离开,如果他坚持己见,这些巡捕不翻脸才怪,万一给他栽上一个通匪的罪名那才冤枉也。

  他向青年人看去,青年人不住呻吟,已逐渐陷入昏眩境界。

  三个巡捕皆以凌厉的眼光瞪着他,似在催促他快上路。

  他心中不忍,伸手想探探青年人的额角热度。

  大汉哼了一声,踏出两步伸手虚拦,怪眼狠狠地瞪着他,不言不动。

  他只好缩手,问:“郎中快来了么?”

  “快来了。”大汉冷冷地答。

  “你们……”

  “你还不走?”

  他吁出一口气,只好举步离开。回到船上,天色已经黑了。不知怎地,他对那位青年人被称为逃匪的邹源,始终不能释怀,惦念不已。他并不在乎邹源不知好歹,更不在乎邹源顽强固执,这是年轻人可贵的气质。无可厚非他难以释念的是,邹源不像是匪徒,匪徒在生死关头,岂肯白白放过别人的援助的机会?

  不管怎样,事情是过去了。以那位巡捕所说的情形看来,他是无能为力的,他不能介入官与匪之间,一个外乡人在碰上这种事,除了像避瘟疫一般避得远远地之外,毫无办法,一个匪徒的生死,太微不足道了。

  他却不知,当他走后不久,邹源便因高烧而昏厥。三个公人所说的郎中并未前来,他们只躲在远处监视着邹源的一举一动。

  天黑了,城门也关闭了。

  一个高大的青衣壮汉,背了一个包裹,手点竹杖,从桥的那一端走来,目光不住搜视桥两侧,逐个察看以桥为家的流浪汉,终于接近了邹源。

  夜色朦胧,尚可分辨人的面貌。当壮汉看清邹源的脸容时,不由大吃一惊,赶忙拍拍邹源的脸颊,叫道:“贤弟,醒醒!你……哎呀,怎么热得烫手?”

  邹源知觉已失,毫无动静。

  “贤弟,你……”

  三个公人从两端急步而至,近了。

  壮汉不曾留意有人走来,急急打开包裹自语道:“糟!他病了,先给他服下一些退烧的药……”

  蓦地,身后有人冷冷地说:“不要给他服药了,阁下。”

  壮汉闻声知警,火速扭身而起。

  “他是你的兄弟么?”巡捕问。

  壮汉已看出被人围住了,倒还沉得住气,戒备着道:“不错,他是在下的拜弟。”

  “你贵姓?”

  “姓鲁。”

  “哦!原来是神行太保鲁二爷鲁师父。”

  “你们是……”

  “鲁师父才来呀?”巡捕奸笑着问。

  “咱们少见,诸位怎认识在下鲁祥?”

  “呵呵!鲁师父是建阳的名武师,大名鼎鼎,无人不知无人不晓。”

  “好说好说,在下途中有事耽搁,船沉没在苦竹滩,几乎是赶不来了。兄台贵姓,咱们见过么?”

  巡捕取出腰牌一晃,说:“在下姓李,府衙门的巡捕。”

  “咦!李爷……”

  “请鲁师父到衙门里走一趟。”

  “到衙门走一趟?在下犯法了么?”

  “在下奉推官大人手示,请鲁师父去走一趟,其他的事,恕难见告。”

  鲁祥粗眉深锁,一字一吐地道:“在下来自建阳,并未犯法。衙门八字开,有理无钱莫进来。又道是一字入公门,九牛拔不出,在下如不知道详细情形,既非现行犯,亦无苦主指证,要在下进衙门,恐怕难以从命。”

  李巡捕脸一沉,厉声道:“打开天窗说亮话,你被捕了。”

  “被捕?别开玩笑。”

  “谁给你开玩笑?”

  鲁祥也脸一沉,哼了一声把手一伸,道:“拿来,阁下。”

  “拿什么来?”

  “知府衙门缉拿鲁某的手令,或者提人的提签。”

  “哼!你还不配发提签。”

  鲁祥冷笑一声,冷冷地说:“如果没有提签,而阁下又未穿公服,谁知阁下的身分?凭你们口中的话,就能随随便便捕人?你们也未免太无法无天了。哼!说不定你的腰牌也是伪造的呢,再拿给我看看。”

  李巡捕大怒,厉声道:“姓鲁的,你想拒捕不成?”

  “在下并未犯法,何谓拒捕?走开!”

  李巡捕从衣下抖出铐链,尚未全部取出,鲁师父已冷笑一声,猛地飞起一脚,先下手力强,后下手遭殃,“噗”一声响,踢在李巡捕的丹田上。

  “哎唷!”李巡捕狂叫,屈身后退。

  鲁师父一脚得手,身形未稳,另两名巡捕已一拥而上,“噗”一声响,右肩挨了一铁尺,接着,右手被人擒住了,冷气森森的匕首,已抵在他的肚腹上,叱声震耳:“住手,咱们奉命捉人,死活不论你想死么?”

  鲁师父右肩已伤,怒叫道:“在下要知道罪名……”

  用铁尺打他的人扭转他的手加铐,冷笑道:“罪名是拒捕,这就够了。”

  “你们……”

  李巡捕咬牙切齿地抱住小腹迫近,恨声叫道:“先将他勒在柱上。”

  两名公人应喏将鲁师父勒在柱上,动弹不得。

  李巡捕拔出铁尺,凶狠地叫:“大爷要收回本利,再替你安排好去处。”

  “噗噗噗啪……”铁尺雨点似的在鲁师父身上落实,只打得鲁师父叫吼如雷,拼命挣扎。

  宿在桥上的流浪汉,皆被叫号声所惊醒,纷纷走近观看。

  先前与柏青山说话的化子叫道:“不能再打了,公爷。再打要出人命啦!这里又不是公堂,你们……”

  “闭上你的臭嘴!”李巡捕怒叫。

  吼叫的化子吃了一惊,但依然接口道:“你们这是用私刑,知法犯法……”话未完,“噗”一声响,左肩颈挨了一铁尺。

  “打死你这臭化子。”李巡捕怒叫。

  化子抱头鼠窜,狼狈已极。

  “咱们把人带走。”李巡捕向两同伴叫。

  两人分别扛上鲁师父与邹源,李巡捕则带了包裹,匆匆过桥走了。

  城门已闭,三人沿城根南行,不久,便到了平政门与广德门之间的江滨,向停泊在岸旁的一艘中型客船低唤:“施三哥在么?”

  舱内钻出一个黑影,答道:“不在,已到白鹤山灵泉山房去了。你们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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