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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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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更初,他们已搜遍茅屋附近,除了尸体,不见活人。内房中,丢在床角的辟邪剑未被带走,未留下任何线索。 山海夜叉已惊破了胆,只能说出听到鬼啸声,看到如虚似幻的白影,其他一概不知,说不出所以然来。 到了泊舟的河湾,船都不见了。岸畔留有血迹,血腥触鼻,但不见尸体,大概都被丢入江中了。找到了水鬼的尸体,一剑穿腹致命,毫无线索可寻。 柏青山悚然而惊,劫人的凶手好狠,一个受伤的活口也未留下,可怕极了。他心中焦躁,连夜返回县城。 山海夜叉整个人崩溃了,坐在江畔发呆,浑身在颤抖,口中不住地念:“菩萨保佑,菩萨保佑……” 柏青山在码头露宿一宵,心潮起伏,心乱如麻,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,是什么人黑吃黑干下这桩好事?干净俐落不落痕迹,绝非等闲人物,事情委实棘手。 “我必须借助徐八爷出面,不然毫无希望。”他想。有了初步决定,略为宽心,便沉沉睡去。 破晓时分,他被码头的嘈杂声惊醒,只好起来走走。他的睡处距桥头不远,水夫们忙着上货下货。在附近走了一圈,他动身过桥想到竹林湾找徐八爷。 刚踏上桥头,后面追上一名水夫,叫道:“喂!你可是姓柏?” 他一怔,点头道:“不错,我叫柏青山,你是……” 船夫递上一封书信,说:“有人以五两银子请我递交这封信,且须立候回音。” 他展开书信,上面写着:“书致柏大侠,孤儿寡妇已入牢笼,此事与汝无关,念汝年轻无知,免汝一死。限午正前离开兰溪,不然血流五步。” “要什么回音?”他心中狂喜地问。 “问你走是不走。” “致书人在何处?” “在码头立候。” “在下不走。”他一字一吐地说。 “那么,请随我来。”下书人说完,扭头便走,脸上有笑意。 他冷哼一声,挪正辟邪剑,在后跟上。 上行不远是郑家码头,一艘客船的舱面,站着一位村姑,招手叫道:“柏大哥,快上来。” 他吃了一惊,脱口道:“你是禹姑娘!老天!”他丢下下书人,狂奔而前,一跃上船。 禹姑娘含笑向舱中伸手虚引,笑道:“看,谁在里面?” 他蹲在舱门向里张望,吁出一口长气,如释重负地道:“老天!我怎么没想到是你?谢谢你,公良姑娘。” 舱中坐着禹大嫂母子,与云裳奼女公良芳主婢。云裳奼女嫣然一笑道:“我捣毁群丑的中洲夜会救回禹大嫂三人,你如何谢我?” 舱中窄小,有女眷在内,他不能进舱,便坐在舱门外笑道:“公良姑娘,没话说,我欠你一份情,水里火里,一句话。且先治酒替禹大嫂母子压惊,并敬你三杯酒,如何?” “嘻嘻!你倒大方,我知道你有钱,金珠已替你取回了。” “谢谢,谢谢。” “我已命船家备好酒席。酒是原色五加皮。菜有金华的火腿、严州的活鲥鱼、荷叶粉蒸肉、白玉兰瓣炒肉片……” “好了好了,你再说,我的胃口要造反了。还有一件大事未了,等会儿再与你把盏。劳驾,快将金珠包裹取来。” “你……” “我答应了人家一千两银子谢礼,要马上前往了此公案。” 取了一大包约值千余两银子的首饰,他登岸放开脚程,直奔红树排,四五里路顷刻赶到。 两艘茭白船仍在,静悄悄地不见人影。他站在岸分叫道:“喂!船上有人么?” 钻出一名小巧的粉头,扬声问道:“公子爷,有事么?请上来……” “不了,昨天那位蓝衣姑娘还在船上么?” “不在。哦!你是柏爷么?” “正是区区。” “蓝姐姐有话留下,请公子爷上船相候,不久她将赶回相见。” 他怎能在茭白船上逗留?说道:“在下有物留交蓝姑娘……” “公子爷请上船……” 他将首饰包向船上一丢,说道:“请转交这包金珠,在下有事不克久留,谢谢。”说完,一溜烟的走了。 回到客船,云裳奼女笑道:“船放中流,以免俗客大惊小怪。” 船驶出江心,向兰阴山下驶去。 近午时分,船泊溪西镇。柏青山亲送云裳奼女与小青主婢登岸,并肩向镇中走。云裳奼女不胜依依,柔声道:“柏兄,不必送了,午后我将动身赴金华,希望日后你我仍能在江湖聚首。我将衷诚接受你的劝告,严肃慎重地正视人生。今日一别,相见有期,有暇请至寒舍盘桓一段时日,尚请不吝下顾。” 他有点黯然,道:“如果我留得命在,我会去拜望你的。” “唉!我第一次听到你说这种软弱的话,柏兄,你是否有心事?”云裳奼女讶然问,转螓首凝视着他。 他展颜一笑,说:“人生一辈子中,不会永远刚强,也不会永远软弱,对不对?一个懦夫,可能操刀杀人;相反地,一个真正刚强的人,伤害一双蝼蚁也可能感到难过,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。一个行道江湖的人,自身的生死荣辱,是不能预知的,些少感慨在所难免,并不是真的软弱。” “柏兄,好好照顾自己。”云裳奼女感情地说。 “谢谢你的关怀,我会的。送君千里,终须一别,姑娘珍重,我不送你了。” “珍重再见,后会有期。”姑娘黯然地说。 两人行礼而别,依依分手,江湖人萍踪不定,短暂的友情来得突然,消失也快,一别天涯,是否相见有期,谁也不敢预料。 总之,他俩这次相见,双方都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,彼此极为投缘,可惜各有前程,未能结伴同行,双方皆感遗憾。 船发衢州,第三天近午时分,船靠西门水亭埠码头。 一朝被蛇咬,三年怕井绳,禹大嫂再也不敢露面,一切皆由柏青山作主。禹大嫂有两地投奔,一入江西一至闽,而以入闽投奔表亲为首要。该表亲虽也是太极门的弟子,但足以收容他们,浙江支派的人在福建,想问罪顾忌甚多。禹大嫂母女都是练武有根柢的人,走长路毫无困难,只有小中江需人照料。柏青山断然决定不雇轿夫入闽,收拾行囊起旱。 南下只有一条大路,这条路是本朝初年大兵下闽时拓宽的,不至于迷途。他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离开衢州,却事与愿违。 船刚泊妥,一个中等身材仆人打扮的中年人,上前向紧揽的船夫行礼,赔笑问道:“大哥请了,贵船是不是从严州来的?” 柏青山站在船头,目不转瞬地冷眼旁观。 船伙计摇摇头,道:“我们来自兰溪,你找错船了。” “哦!贵船所载的客人,是不是有一位带了一儿一女的禹大嫂?” 船夫摇摇头,不耐烦地说:“我们的船不走长途,从不过问客人的事,谁知道客人姓甚名谁?” “拜托大哥……” “请让开好不好,你耽误咱们干活了。” 柏青山心中一动,举步下船。他明白,这人打听禹大嫂的消息,不致因被船夫所逐而知难而退,势将在码头上等候,逐个看清船上的乘客方肯离开,不如上前查问对方的身分,再行定夺。 他心中明白,麻烦又来了。有人在此地查问,岂会有好事? 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,他冷笑一声,踏上跳板问道:“谁叫你来查问的?” 中年人堆下笑,谦卑地说:“小的在寻找主母……” 舱门出现了村姑娘打扮的禹绿珠,喜悦地叫道:“是禹德么?哎呀!你怎么到此地来了?” 禹德大喜欲狂地叫道:“果然让老奴找到主母了,谢天谢地。小姐,主母可在船上?” “快上来,想不到你竟然还能逃到此地。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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