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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一


  忠伯在后面奔到,大吃一惊,相距三丈余,猛地脱手掷剑。

  青衣人的三节棍正要向地下的禹嫂砸下,剑划空而至,不偏不倚贯入背心,人向前一仆,倒在禹嫂的左侧挣扎。

  忠伯到了,拾了禹嫂的剑,一手挽起禹嫂惶然喊叫:“主母,能……能走么?”

  身后怪笑声刺耳,他只感到右肩一凉,接着是浑身一震,奇痛彻骨,剑和整条右臂坠地。

  “嘭嘭!”两人全倒了。

  右面十余丈,绿珠姑娘浑身是血,被五名黑衣人围攻,眼看要溅血刀下。

  仆人们已经逃散,有两名仆人死在小径上,事实上仅逃掉了一人。

  青衣人共有三名,到了两人身前,忠伯年老体衰,断了一臂怎受得了?痛得浑身抽搐,脸色死灰,吃力地叫:“千刀万剐老奴承当,饶……饶了家……家主母与少……少主人……”

  砍下他一臂的青衣人嘿嘿笑,刀徐徐下戮,怪笑道:“在下只给你一刀,你忍着些,嘿嘿……”

  另两名大汉一刀一剑,指住了坐起的禹嫂。

  禹嫂背上的小娃娃放声大哭,其声尖厉刺耳。

  禹嫂痛得脸色泛青,绝望地叫:“侯五,别杀忠伯,我跟你们回去。”

  “嘿嘿!我侯五今天不听你的了。”大汉侯五怪笑着说。

  正危急间,蓦地传来一声震耳的大吼,声如霹雳:“住手!青天白日,朗朗乾坤,阳关大道之上,你们胆敢杀人越货?”

  侯五的刀下戮,生死间不容发。

  刀突然斜飞,被一段树枝所射中,接着是人影来势如电,一闪即至。

  侯五刚骇然转身,眼前剑尖入目.不等他有所举动,剑尖已抵在咽喉上了。

  吶喊声四起,十余名大汉闻警赶到。

  来人是个英俊的青年,青袍飘飘,背了一个大包裹,人如临风玉树,光采照人,高大修伟的身材,剑眉入鬓,虎目神光炯炯,手中的剑剑锋狭小而未开锋,锋尖也不锐利,但点在咽喉上同样可怕。

  侯五心胆俱寒,硬着头皮说:“朋友,有话好说……”

  “有话好说?哼!你居然要下手杀受重伤的人。”青年人沉声道。

  “朋友,这……这不怪我……”

  “难道怪我不成?你这厮可恶。”

  “喳”一声响,剑虹一闪,侯五的右臂应剑而落,痛得“哎”一声狂叫,扭头便跑,只跑了五六步,已痛倒了。

  到得最快的有三个人,三把单刀一齐上,同声虎吼,火杂杂地卷到。

  青年人冷哼一声,剑举起了,仰天长笑,剑涌千朵白莲,“铮铮铮”三声暴响,火星飞溅,三把单刀断成六段,向四面八方飞掷。

  三大汉每人的颊上挨了一记拍击,血流如注,骇然后退。

  其他的人大骇,心胆俱寒惶然止步。

  人影疾射,到了围攻绿珠的五名大汉旁,大喝道:“谁再敢出招,大爷卸下他的狗爪子,住手!”

  喝声像石洞里响起一声焦雷,震得耳膜欲裂。五大汉五方一分,退出丈外。

  姑娘长叹一声,力竭挫倒。

  青年人轻拂着剑,虎目怒睁,大喝道:“县城快到了,不管你们谁是谁非,官司你们是打定了。”

  青衣凶手们悚然退至一处,共有二十一名,大概准备一拥而上。

  青年人扫了众人一眼,向前接近,厉声问:“谁是主事人?站出来说话。”

  禹嫂见女儿倒地,一声哀号,狂叫道:“女儿你……你不能……死……”

  青年人吃了一惊,转身向倒地的绿珠奔去。

  凶手们招子雪亮,知道碰上了可怕的高手,看那青年人的器宇风标,与从容镇静无所畏惧的神情,令他们心中发毛。不知由谁发起的?不约而同全向江畔狂奔。

  青年人听到奔跑声,讶然转身,不由火起,大叫道:“哪儿走?站住!”

  谁肯站住?跑得更快,噗通通全往水里跳,入水逃命。

  青年人救人要紧,顾不得追人,也不易追上,有垂死的人待救呢。他先将半昏迷的绿珠抱至禹嫂身旁,说:“大嫂,你的女儿力竭昏迷而已,歇会儿便好。你……”

  他一面说,一面放下绿珠,帮忙解下禹嫂背上仍在啼哭的小娃儿。

  “恩公,请……请救忠……忠伯……”禹嫂虚说地叫。

  他扶起忠伯,忠伯已气息渐弱,血已行将流尽,睁开无神老眼,气竭地叫:“主……母,老……老奴死……死不瞑……目……”

  话未完,吁出最后一口气,老眼瞪得大大的,遽然长逝。

  青年人长叹一声,将人放下道:“晚了一步,血已流尽,在下无能为力了。”

  禹嫂大叫一声,声泪俱下,蓦尔昏厥。

  小娃娃一声尖叫,抱着乃母哀号道:“娘,你醒醒,娘……”

  青年人为之酸鼻,叹息道:“这是人间惨事,我怎能不管?”

  他先救醒绿珠,说:“姑娘,清醒清醒,你母亲受了伤,快帮我照顾你的小弟,我好专心救人。”

  姑娘爬伏在乃母身上,哭了个天昏地黑。

  他一把将姑娘拉开,大叫道:“你再哭哭啼啼,可就误了你娘的性命了。你要打起精神来,莫令生者抱憾死痛衔哀。”

  姑娘悚然一震,止哀拭净流痕,替乃母捏人中。青年人取下了一只酒葫芦,不容分说,灌了禹嫂一口酒,察看她全身上下,说:“伤在胁下,已透肋膜,需上药裹伤,右足踝已碎,需上好的接骨药方可挽救。快,在下找地方安顿令堂上药。”

  “上游有一座村子。”姑娘含泪叫。

  青年人抱起禹嫂,姑娘抱起乃弟,奔向小渔村,四名轿夫也跟来了。

  村中开始有人走动,村民一个个胆战心惊。找到了村主,村主慨然供给他们一座草房安顿了。

  天色已晚,村主热心地送来了松明茶水等物。姑娘取来了轿中的包裹,取出了不少药瓶药罐膏丹丸散俱全。

  青年人一怔,问:“姑娘,你像是会医道的人呢。”

  “家父是杭州的名医,贱妾略知岐黄。”姑娘沉着地答。

  “哦!看来姑娘自己可以处理,那么,在下去料理死者的后事。”

  他用五十两银子请来了十余名村民,将留在渡头的十二具尸体搬至江滨放好。等姑娘替乃母裹好伤,方前来认尸。六名仆人,留下了五具尸体,另一具是侍女的,只不见禹德的尸体,大概已经逃脱了。

  姑娘坚持不报官,村主也不愿打官司。

  青年人只好不加过问,给了村主一百两银子,请村主派人挖坟。六名忠心耿耿的义仆分别掩埋,托村主准备墓碑。另五具凶手的尸体做了一坑埋了。

  李光中的尸体,则请村主加以暂时照顾,以便日后李家的人前来收尸。直忙至半夜,方回房歇息。

  青年人在外面露宿,替她们护法。

  次日一早,打发一乘山轿回头。村主送来了早膳,席间双方总算找到机会交谈。

  青年在一旁的矮几进食,向神色萎顿的禹嫂问:“大嫂,昨天的事,在下能问问其中详情么?”

  禹嫂凄然涕下,语不成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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