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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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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闸前,两岸的垂杨树荫下,只有四艘小舟,静悄悄地不见人影。 官船徐徐下航,距水闸还有半里地。东岸突传来一声呼哨,但不见人影。 四艘小舟停泊处的树荫下,抢出二三十条赤着上身的大汉,纷纷登上小舟,长桨急动,像四条大鱼,向官船迎去。 柏青山的船在官船后半里地,他突向船夫说:“咱们到镇上打尖,快!” 船速骤加,四只桨起落,衔尾追上了官船。 官船恰好被四艘小舟左右一夹,船钩搭住了两舷。官船上的船夫大惊,站在船头的一名青衣人大喝道:“你们干什么?什么人?” 接二连三跳上来带了腰刀的赤膊大汉,根本不理会青衣人。 为首的大汉站在舱面,双手叉腰向船夫叫:“往东岸靠,快!慢了一刀一个,船由我们接管了。” 舱内钻出了三名青衣人,与那位佩短剑的小后生,一名青衣人脸色一沉,大喝道:“本府推官许大人在船上,你们怎敢无礼?退下去。” 为首的赤膊大汉哈哈狂笑,说:“妙极了,咱们正要找狗官算账,请都请不来呢。哈哈哈哈哈……” 小后生一声怒啸,拔剑出鞘。 这瞬间,“啪”一声响,一块木板从舱顶上飞下,正好击在小后生的后脑上。接着人影如电飞扑而下,将小后生扑倒在舱板上。 “绑!”赤膊大汉叫。 三名青衣人尚未有所举动,已被五把钢刀迫住了。 后面舵楼已被接管,进入中舱的第一个大汉,突然大叫一声,“嘭”一声水响,跌下水中去了。 第二名大汉扬刀堵在舱门外,站在舷板上怒叫:“小贱人,你再行凶,咱们杀你个鸡犬不留。” 前舱突传来紫袍中年人的叫声:“戚姑娘,不必反抗了。” 船靠上了东岸河堤,树林中钻出二十余大汉,将官船上的人押上岸去了。 柏青山的船,已远出半里外,接近了镇西的码头。 “咦!这地方像是罢市了呢。”柏青山站在船头向船夫说。 船夫不住摇头,低声说:“公子爷,船不能在此泊岸了。” “为什么?” “奔牛五丑又在兴风作浪了。” “谁是奔牛五丑?” “这……离开再说。” “怕什么?没有人偷听哪!” “五丑共是五个人,他们是镇东的郑家兄弟郑干郑坤,镇西五里金牛台的王英、王华兄弟,与镇东北五里地孟渎河畔的周豪。这五个人都是本地的土霸,武断乡里横行不法,巧取豪夺无恶不作,恶迹如山。常州府的同知大人与推官大人于六月初接任,便派人前来明查暗访,可惜这五丑神通广大,始终没把柄落在两位大人手中。” “这是说,府衙中必定有他们的眼线了。” “那是当然。” “哦!他们五个人,就敢令奔牛镇罢市?” “怎么不敢?他们只要派一个人出来说关门,就没有一个人敢开门做生意。不许船靠码头,谁靠将有飞来横祸。” “哦!我们去靠靠看?” “公子爷,小的不敢。”船家悚然地说。 “好罢,我们找地方泊舟,离镇三两里便可。” “何不驶入孟渎河泊舟?” “好,只要不引起五丑的注意便可。” 孟渎河原是漕舟出江的一条河,从奔牛北上江阴,航程六十里,比沿运河走镇江要近些,而且走白塔河可免风涛之险。但两年来已经逐渐淤塞,只有空漕舟往下放入运河,而无满载的漕舟了。 半淤了的孟渎河只能行驶小舟,两岸形成不少淤积之河湾,上行约五里,便是奔牛五丑的第一丑玄狐周豪,建在河西岸的周村。 这里原是一座仅有四五户茅屋的三家村,十年前周豪从府城搬来奔牛,买下了这一带田地,赶走了这几户人家。从此,这一带便成为禁地,经常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悄然来去。十年来,奔牛镇这五个土霸,成为地方上人见人怕的豪绅,附近的人当面称他们为某某爷,背地里却叫他们为某某丑。五个人狼狈为奸,搞得这一带的人惶惶不可终日,却又敢怒而不敢言。 村后的一座以河弯辟成的大荷池,足有百十亩大小,中间建了一座水榭,以一座九曲桥沟通水榭与花园的出入。荷池全是浮泥,人掉下去寸步难移,愈挣扎便愈往下沉而没顶,水功天下第一的人到了此地,也必死无疑,无用武之地。 九曲桥宽仅三尺,仅高出水面的三尺左右。荷叶也高出水面三尺上下,因此远远看去,像是桥在荷叶丛中,如果不是朱漆栏杆高出叶上尺余,真不知有桥与水榭相连。 二楼水阁四面有明窗,可看到四周的景物。厅中只设了一张转椅,椅内坐着那位穿紫花长袍的人,手脚皆被绑在椅上。 四周,倚窗靠壁共站了八个人,其中两人一是被豆粒打穴制住的家伙,另一人则是改姓王的太湖水贼汪海。 北面的五个人,全都是满脸横肉,相貌丑陋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大汉,一个比一个魁梧,一个比一个狞恶。五个人抱肘倚窗而立,不住桀桀怪笑。 最后一人是个赤膊大汉,一双小臂各扣了一具皮护手,护手上各带了三把六寸长的飞刀。身材壮得像一头巨熊,豹头环眼朝天鼻子狮子嘴,双耳招风。敞开毛茸茸的胸膛,红帕包头红腰巾打扮完全像一个刽子手。 水贼汪海嘿嘿笑向紫袍中年人说:“许推官许大人,汪某先替你引见咱们这些英雄豪杰,让你开开眼界。” 许推官泰然一笑,沉着地说:“本官完全清楚,你们是奔牛五丑。本官上任半月,便已获得了你们的图形。” “你知道就好。” 许推官沉静地一笑道:“本官知道你们种种不法的罪行,可惜未能掌握确证,因此至今尚未能将你们置之于法,没料到你们居然敢在运河抢劫本官的船只,掳劫朝廷命官,该当何罪你们该比本官明白,罪证如山,你们这次总算难逃法网了。” 五人中周豪的左耳缺了半只耳轮,怪眼一翻,厉声道:“狗官,你知道你的处境么?” “当然知道。本官尽忠职守,死不足惜,因本官的死而铲除盗窟,可说死得其所,何所惧哉?” “哈哈哈……”周豪的黑脸膛,因狂笑而显得更为狞恶,笑完说:“狗官你竖起狗耳听,你死了,谁也不知你的下落。你乘的船已被拆散,船夫已全部埋入泥淖,谁知道你的死活?你告假至镇江接来自湖广的家眷。谁知道你到底在何处失踪的?” “正相反,镇江府的同寅袍泽,谁不知本官的行程?不消三天,便将兵临奔牛,玉石俱焚,你们不可能一手遮天,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。掳劫朝廷命官,罪该凌迟。你们人多,罪有首从之分,你们敢保证那些从犯,不会珍惜性命通风报信或自首么?到那一天到来你们悔之晚矣。” 周豪桀桀怪笑,说:“狗官,咱们是不怕吓唬的,本来,咱们早知你正在千方百计搜集咱们的罪证,咱们并不想到府城去捉你。想不到天假其便,在吕城镇你敢出面,认出了郑兄的手下弟兄,咱们不得不被迫将你弄来了。” “吕城镇想已传出了消息,本官相信逻者已首途前来了。” “你请放心,任何人也休想查出丝毫线索。你这狗官以铁腕自豪,咱们自有办法对付,如杀了你对咱们毫无好处,因此特地和你商量。” 许推官坚决地摇头,坚决地说:“没有商量,本官绝不与强盗谈条件。你们只有两条路可走的,一是杀了本官,一是放了本官,你们前往府城自首,罪减一等,不然免谈。” 周豪哼了一声,举手一挥。 赤膊大汉拔出臂套的一把飞刀,狞笑着在许推官脸上磨了一磨。 “没有商量么?”周豪厉声问。 “没有商量。”许推官一字一吐地答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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