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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四


  最近的农舍,在右面百步外。

  这座农舍,才是武当长老级的人安顿处。周乙飞就是主事长老,与从武当来押运黄金的弟子住在一起,有事才到平江土地所住的农舍处理。

  周乙飞道号玄真,武当七子之一。七子号称武当七剑,是武当对外交涉的主力人员。武当当然以内家拳剑开创武林新局,与被称为外家的少林分庭抗礼,在武林与江湖,皆引起轩然大波,各种不同的声音,在江湖议论纷纷,自然有人怀着歧见,上武当踢山门。

  武当七子,负责应付牛鬼蛇神的挑战,艺出祖师张三丰真传,名号日渐响亮。

  武当山千余年来,一直是玄门修真之士的参修洞天,几位真仙级的玄门高人,皆曾经在这里参修,其中包括阴长生、吕纯阳、陈傅老祖,最后才是系出全真一脉的张三丰。

  元末明初,武当山几乎成了瓦砾场,千余年来所建的宫观,十之七八毁于兵祸。张三丰重整武当,弟子们居住在幸免于火的宫观内,宫殿大部分残破,仍可安居清修。五龙宫与南岩诸宫观,便是劫后余生的殿堂。

  永乐帝大修武当,三十余万丁夫山上山下同时动工,把毁了的简陋宫观,平均增建二十余倍,甚至百倍。原本只有十余间殿堂的宫观,扩增至三四百座建筑。比方说玉虚宫,从原有的二十余间殿堂,增建为两千余间殿堂楼阁,增加了一百倍,成为武当最辉煌的圣地。

  工人赶工,并没干扰到武当弟子向外发展的活动,他们在幸存的宫观中,埋首调教道俗门人子弟。对外的重责,由七子出面,可知七子的武功,该是武当门人中的佼佼者,在江湖声誉甚隆。

  周乙飞玄真道人不能一走了之,不但门人子弟需要照顾,农舍内所藏的四千两金叶子更不能丢,死伤的弟子也不能弃之不顾,他注定了要在劫者难逃,死守在农舍作困兽之斗。

  这座农舍规模小,容易防守。

  随同退抵农舍的子弟,仅有十六个人。

  李季玉并不急于破门而入,拖住一个中年人的背领,拖死狗似的将人拖至晒谷场右侧,用对方的腰带捆住双手,吊在瓜棚下。

  “我不急,我要等姚少师赶来执行他的屠杀令。”他向农舍紧闭的院门沉声说,脸上杀气腾腾:“姚少师不会放过你们的,他的老家在苏州。平江土地你这混蛋,在苏州做镇抚司的刽子手,很可能故意制造借口,毁他的老家。他是忠于皇室的人,妨碍了九千岁绝世人屠的登龙大计,因此当着镇抚司密探在场的机会,无耻地诬指他是千幻修罗。喂!有人出来找死吗?”

  农舍的门窗紧闭,怎会有人出来找死?

  他的左手食中两指,伸至中年人的背部上下划动。

  “贵派以内家崛起武林,为武林创新局,目下已将三十六手点穴术,参研发展至七十二手,把这种古已有之的技击术,花了心血将之发扬光大,可敬可佩。而你们的门人子弟,却没把武德教给他们。”他是向中年人说的,嗓门却大得可透农舍深处:“我也会点穴术,也学了基本的五种手法,至于是否准确熟练,连我自己也不知道,点错了,尚请原谅。这是位于第九脊椎下,督脉的筋缩重穴,用六分劲道以第四种手法点中,你知道会有何种结果?我要先考考你,答对了有奖。”

  任何一个会点穴术的人,都知道有何种结果,那些本性冷酷的强梁,喜欢用这种手法逼供,或者对付仇敌取乐。

  “去你娘的!”中年人咬牙切齿怒骂:“太爷在江湖行道出生入死,绰号称八方使者誉满江湖,你是甚么东西?千刀万剐也吓不倒我,呸!”

  “哦!失敬失敬。”他冷冷一笑:“但我不能因为尊敬你这位英雄好汉,而耽误我的事。你的同伴遗弃了你,我何必大发慈悲可怜你呢?好,我用五分劲……”

  院门大开,平江土地剑下垂外伸,往昔一团和气红光满面的神情消失无踪,常挂的奸笑也不见了,脸上肌肉绷得颊肉不住抽搐,抽曲的面庞燃烧着仇恨之火。

  “小霸王,冲我来。”平江土地高叫,大踏步进入晒谷场:“报过于施,天地不容;你不要做得太过分了,光棍打九九,不打加一。”

  “高论高论。”他收回要点穴的手,向平江土地接近:“你说的话,带有浓浓的江湖味;但话中的含义,却又不符合江湖规矩。江湖朋友对复仇的事,讲的是血债血偿,杀人偿命,欠债还钱。你给我半斤,我还你八两,两不相亏。”

  侧方人影似流光,欧阳慧以全速飞掠而至。

  “他得先偿欠我的债。”欧阳慧远在二十步外便大叫,叫声未落便已近身,身剑合一招发飞虹贯日,身形因高速而御风刮到,像是挟风雷而至。

  平江土地可能已豁出去了,为生死存亡而奋勇拼搏,也用快速的移位以快打快,在电光石火似的瞬间接触中,封住了欧阳慧三剑。第三剑刺破右上臂的衣袖,幸未伤及肌肤,斜退出丈外,及时躲过第四剑,惊出一身冷汗。

  两个人影飞越院墙扑向斗场,速度也快得惊人。欧阳慧刚面向场外,背后的动静无法看到,刚稳下马步,刚要冲向平江土地发第五剑。

  李季玉在她身侧一掠而过,形影依稀难辨实影,吓了她一大跳。

  “嗷……”身后立即传出嚎叫声。

  扭头回顾,又吓了一跳。李季玉站在她身后丈余,两个中年一手掩住胸腹交界处的鸠尾穴,剑正向下疾沉,向后退,砰一声第一个倒了,接着是第二个厉叫一声,向前仆倒。

  一瞬间,毙了两个偷袭她的高手。

  “还有人出来吗?”李季玉向农舍沉声叫。

  场右侧出现脸色冷厉,三角眼寒芒森森的姚少师。

  “出来一个死一个,善哉善哉。”姚少师仍算是和尚,念善哉理所当然,但意义含糊,是杀人称善呢,抑或是被杀的人称善?

  杀人绝不能称善行,被杀的人也不算是善终。

  院门内人影涌出,周乙飞玄清道人,率领六位同伴,咬牙切齿奔入晒谷场。

  平江土地绕过,挡住周乙飞打手势,焦急示意不可冲动,然后转身面对冷然屹立的李季玉。

  “你……你好残忍!”平江土地像在呼冤。

  “是吗?”李季玉虎目怒睁:“我如果被你们用碎心掌杀死了,那就不残忍死了活该,这就是你们这些凶手谋杀犯的公理。我从鬼门关里逃出来了,我也有我的公理,那就是有冤报冤,有仇报仇,不杀光你们这些凶手谋杀犯,绝不罢手。”

  “你……”

  “你想和我斗嘴皮子斗到天黑吗?”

  “咱们何不冷静地谈谈……”

  “你们不上我上了。”他沉声喝断对方的话,剑一升龙吟隐隐:“一剑一个,绝不留情。”

  欧阳慧急进两步,也升剑待发。

  “等一等。”姚少师踏入晒谷场:“小霸王,你杀不光他们。”

  “敢打赌吗?”

  “他们有些受伤的人逃掉了,重伤的人仍留在这里,你不会把受伤的人也杀了吧?你会吗?”

  “这……”他一愣,如果打赌,他输定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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