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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七


  分析的理由颇为合情合理,有如在众人头上泼了一盆冷水,语气中几乎肯定千幻修罗会来,与众人所希望的好消息背道而驰,直接打击本来就沮丧的士气。

  “应该不会吧!”内总管纪彦愁眉苦脸说出意见:“九千岁不在,本宅这期间并没向外活动,连平江土地要进献的珍宝财物,皆由王千户经手,不许他们送到本宅来。那恶贼没有任何借口,侵入本宅撒野呀!九千岁不在,他能得到甚么?他应该知道,宅中没有人可以开启九座地窟的秘门,搬不出任何财物给他。”

  “那是你的想法,他怎知道你的想法呀?”冷面鬼王冷笑:“如果我们能知道他的想法,就可以推测出他的作法,便可以策定对付他的大计。可惜这三年来,谁也不知道这恶贼的底细,他却知道京都的一切动静,所以他一直就是大赢家。我所担心的是……”

  “是甚么呢?”外总管纪杰,对他最后一句尾音拖得长长地,大感不耐烦,急急地追问。

  “我担心的是他带所有的党羽,像袭击王千户大宅一样的放火杀人,却一反往例不抢劫,那就大事不妙了。他如果一个人来抢劫,我们还可以应付,外库房搬出一两箱金银,打发他并不难,若来十几个千幻修罗,杀人放火而不抢劫,我们这些人,禁得起他们的雷霆突袭吗?”

  “这……”外总管脸色泛灰,打一冷颤。

  愈说愈严重,所有的人皆心中发寒。

  “你们给我注意。”冷面鬼王沉声说:“所有的人,一定不要逞强,尽量用弓,用弩,务必给我留下他们三五个人,有活口,就可挖出他的根柢了。”

  “长上,你说得真轻松。”坐在下首的一名中年人苦笑:“宅内房舍连厢迭栋,走进去大白天也不易找到通道,夜黑如墨,如何用弓用弩?长上以为入侵的人,会站在屋顶上,或者站在大院子广场中心,举剑向我们挑战吗?以往九千岁在家,那恶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,直钻内院才开始发威,除非把人手派入内院布伏,不然……”

  “废话?”内总管大声叱止:“派你你敢去吗?”

  内院是男人的禁区,几乎全是女人,所有的男人,全都是阉了的十余岁孪童。

  绝世人屠阉了许多男童,准备日后坐上龙座之后,让这些男童做太监,目下都是供他淫辱的孪童。

  那些童女,也就是日后的宫女。

  已经是九千岁,距万岁只差一千啦!

  绝世人屠不在家,谁敢派人至内院布伏?

  千幻修罗是否前来撒野,谁也不敢保证今天或明天一定来,进入内院布伏,一天或许可以从权派出,能天天派出守候吗?

  “你少出些馊主意好不好?”冷面鬼王也对中年亲随叱喝:“一定要在外围堵住他们,知道吗?”

  “可是……”亲随仍想表示意见。

  “不要说了。”冷面鬼王不悦地冷叱:“不管那恶贼近期内来不来,反正咱们都得严加提防。今早常州有信息传来,自苏州押送东洞庭山十二名暴民首领入京,附搭有四十名童女的三艘卫风快船,在常州出了意外,有两个暴民首脑逃掉了,在常州逗留查缉无着,正准备启航。

  “船自三汊河镇从三山门水门入城,直接将女童送来,那是平江土地献给九千岁的礼物,接收之前,不要让平江土地知道,沿途出了意外,仍要他负责。

  “这混蛋狡猾工于心计,知道他如果用自己的船运送,被官府查获,死路一条,因此利用我们的船只附运,沿途可保安全,不能便宜了他,哼!”

  “放他一马吧!长上。”另一名亲随在旁劝解:“他已经损失惨重,被千幻修罗整得焦头烂额啦,他那些江湖高手名宿,沿途保护财物足可胜任,但带了一大群胁迫诱买来的女童,应付官府毫无希望,不得不利用咱们的船附运。毕竟他献女童是为了向九千岁表示忠诚孝敬,情有可原,并非狡猾。”

  “届时再说。”冷面鬼王不愿多作答复,置杯而起挪了挪军刀:“天色不早,得放勤快些巡视各处警卫,这几天任何人都不许偷懒,两位总管务必督促里面的人严加戒备,咱们走。”

  冷面鬼王这段期间白天睡觉,夜间彻夜的在巡视,日夜颠倒不以为苦,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。

  而手下两百余名官兵,快要濒临精疲力尽境地了,白天轮一次班,夜间两次,每次是一个时辰,担惊受怕一个个叫苦连天。

  警卫宿舍的会议厅平时没有人留驻,也没有放置公文案卷,召集会议时,才有人进出,其实也是喝茶聊天的休息所在,没有派人警卫的必要,除非开临时秘密会议。调来的官兵都是亲信,也不需昼夜皆派内部警戒站岗。

  今晚并非举行会议,巡视开始前,在此喝杯茶准备动身而已,各处加强警戒的人早已就位了。

  外面是一座活动的广场,也作为集合场地,悬了两盏厅廊的照明大灯笼,照明的范围有限。

  冷面鬼王向门外走,八名亲随紧跟在身后,内外总管与四位纪宅的仆从,也正在准备动身返回内院。

  “不对。”跨出门坎的冷面鬼王突然急叫,一声刀吟,绣春军刀出鞘。

  广场左侧的一座花坛旁,有可见的光芒闪烁。

  是反射的灯光,相距约三十步左右,暗红色闪烁不定的光芒,清晰可见,似乎比廊灯的光芒要刺目些。

  八亲随飞抢而出,刀剑出鞘。

  是兵刃的反射光芒,玩刀剑的人,对这种光芒不陌生,入目便产生强烈的反应。

  光芒再闪即逝,角度改变便看不到光芒了。

  ***

  晚霞满天,是江东门最热闹的时刻。

  江东门仁义大爷水龙神,在大街的太白楼宴客,在座的全是江东门的有头有脸人物,其中有李季玉。

  李季玉曾经是江东门的豪少,目下更是名动京都的小霸王,地位升级,名望已超过水龙神,因此成为几位主客之一,是众所注目的人物。

  以往,这种应酬式的宴会经常举行,谁作东皆是临时决定的,并无常规,也不是用轮值的,几个人一起哄,就派人下通知小聚交谊,宴后是否至教坊区尽兴一番,在宴会中由众人决定。

  所以这种经常性的交谊聚会平常得很,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。

  如果以征逐声色为主,通常会在教坊区设宴。

  楼上筵开三席,二十余位地方豪强皆是酒将,每席各有三坛十斤座的竹叶青,不用杯用碗喝。

  楼上设二十余副座头,可用屏风隔成厢座。

  人声嘈杂,满楼流动着酒肉香。

  他们的三席以屏风隔开,看不到其他酒客的情形,是否有人跟监,只有当事人心知肚明。

  一定会有人对李季玉跟监的,他毫不介意。

  一桌八个人,三坛酒,主人水龙神存心不良,要把宾客摆平。

  酒是英雄财是胆,平时都夸口是酒将,谁也不肯服输,似乎今晚要见个真章。

  在南酒中,竹叶青已可算是烈酒了,但比起北酒高粱烧,却又差上一段距离。

  豪强们聚会,言不及义不足为怪,客套毕便天南地北胡扯,三句话不离赚钱,再就涉及风与月。

  “小李,最近好像没看到你往春华院跑,是不是另有相好了?”一位船行的东主,向他邪笑举起酒碗:“别忘了请老朋友捧场,我这风月场老手负责替你打点,如何?来!敬你一碗。”

  “一大群牛鬼蛇神盯着我,那有心情跑春华院?”他也举碗奉陪,话中带刺:“跑曲院逢场作戏,去不去无伤大雅。我那比得上你这风月场魁首呀!你是到处有情到处留情。我这种挑得起放得下的蠢汉,合则留不合则去,情无由生也无情可留,所以迄今还没有真正的知心相好。程大爷今晚摆的是鸿门宴,咱们不谈风月事,该开始拚酒了。来,我领先打通关,开口中。”

  豁拳打通关,开口中,表示干脆利落,不拖泥带水,真正的拚酒。

  “我当令主。”下首那人起哄,推过三只碗倒酒。

  “屁的令主,咱们这些俗汉不会酒令。”另一位大爷说:“来硬的,看谁先摆平在席上。”

  打通关每人三碗酒,如果全输,那就有二十一碗酒,肯定会躺下来。

  一阵笑闹吆喝,他打通了首轮通关,仅喝了四碗酒,酒意开始上涌。

  他到了第二桌,一阵喧闹,和第三桌的朋友又拚上了,场面热烈人人尽兴,所有的人似乎心照不宣,今晚不醉无休。

  这些大爷级的人物,身边多少带有一两个随从,醉倒了自有人会伺候,所以有恃无恐,毫无所谓。

  这一桌他占不了便宜,喝了六碗酒。

  第三桌,他终于趴在桌上动弹不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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