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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五


  §第二十章 郡主失踪

  “你这句原来如此,有何用意?”白无常居然听出他话中另有含义。

  “没甚么啦!只是感到疑惑而已。”

  “你疑惑甚么?”

  “你们之间,为何没刀来剑往互相砍杀?”

  “咦!甚么意思?”这次白无常猜不透了。

  “你们都在打我的主意,都在胁迫我替你们效力,没错吧?”他质问的口气明显:“互争相同的利,我没搞错。”

  “这……”白无常居然脸一红。

  “韩非子说:利害有反,同利相残。”他正经八百泰然说:“意思是对我有利的事,必定对你有害;反之亦然。双方逐相同的利,势必互相残害。你们和平江土地争相同的利,为何不互相残杀?快了吧?嗯?”

  “去你的!”白无常拂袖而起,手一挥出店走了。

  “老弟,你在揭他的疮疤。”水龙神不以为然:“何必呢!你明明知道平江土地与王将军,在淡粉楼置酒欢宴的事,他们是一家人。”

  “纵使平江土地出面对付我,其实是镇抚司在暗中牵线主谋,分别扮红脸黑脸,以为我不知道?”他不住冷笑:“平江土地的人被宰了,想在我这里探口风,我趁机讽刺他出口怨气,让他明白在我口中,得不到任何消息,不要在我身上枉费心机。”

  “老弟,你实在很难缠。”水龙神神色有点不安。

  “你现在才知道呀?”

  ***

  平江土地城府甚深,精明机诈,表面上率领一些心腹亲信,半公开地落脚在太平巷申家。

  把请来的江湖高手名宿,分散在城内外潜伏,侦查千幻修罗的踪迹,也暗中策应落脚在太平巷申家的人,防范不测的布置相当绵密。

  本来防范的主要对象,并非以千幻修罗为目标,而是以镇抚司为对象,一旦主子绝世人屠翻脸无情,能有充足的时间应变脱身。

  目下分散潜伏的人,奉命改以千幻修罗为目标,暂时搁下自身防卫的事,把在太平巷申家的人也调遣外出运用。绝世人屠仍在北征军返京途中,不需留意防范。

  所有的布置,镇抚司大半了然,但不予揭破,认为不足为患。

  重要的行动,密探们多少有人在附近冷眼旁观,除非有必要,不会出面参与协助,留意观察这些江湖豪霸处理事故的能力,建立日后“同利相残”的数据,主动权操在镇抚司手中。

  由于城西邻接大江,沿江一带有几座关,几座码头,几座市镇,中间夹着秦淮河,构成最大最繁荣的城外市区,人口比京城还要多,龙蛇混杂,甚么人都有,是江湖龙蛇的猎食场,极为复杂。

  同时,也是隐伏龙蛇的最佳处所,治安人员虽多,仍然无法掌握牛鬼蛇神的动态。

  治安的单位甚多,谁也管不了谁,此中的老大是镇抚司,各单位的治安人员也就不敢多管闲事。镇抚司的密探,三分之二在这一带活动。

  平江土地派来潜伏侦查千幻修罗踪迹的人,分为好几处潜伏,自江东门至上元门,每一组皆有五人以上,分区踩探清查可疑人物,想得到必定成效有限,白费工夫。

  镇抚司的人多十倍以上,也掌握不住这一带的情势。

  如果能获得李季玉的合作,大有希望,因此各方的人皆在李季玉身上打主意,威迫利诱无所不用其极。

  他们根本不知道李季玉真正的底细,更不知道千幻修罗并非单枪匹马独自作案。

  一明一暗,失败肯定是站在明处的人。派出潜伏的人虽然也算是在暗处,但岂能与一直就站在暗处的人论短长?

  白无常离开茶坊后不久,他不再和水龙神敷衍,付了茶资离去,大摇大摆取道奔向石城门。

  在公然走动期间,他不断在各处走动,与各处小有名气的蛇鼠交际应酬,也经常与往昔的酒肉朋友小聚,让那些本来有耐心的跟踪眼线,跟得大不耐感到无趣无聊,逐渐不介意他的动静了,因此相安无事。除非他有意摆脱,不然跟监的人绝不会失去他的踪迹。

  需要住宿时,才是摆脱眼线的时候。夜间要摆脱跟踪的人易如反掌,派再多的人也是枉然。

  离开街市,便是通向附近小街市的路,房舍零星散布在路旁,有住宅而无店铺。

  有些路段是农地、茂林、修竹、野地、沟渠……要走上一两里,才有另一处市街,或者另一繁荣的小镇。

  北起三汊河镇,南迄上新河镇,这一带真有七、八座小市镇,街道小路多得连本地人也弄不清。这一带市民的生活环境,与京城内的市民截然不同,相去天壤不能比较。

  在小市镇小街小道上行走,看不到一个鲜衣怒马的豪门贵胄人士行走。如果发现了,那一定是特殊人物,比方说,莫愁湖徐家的人。

  在地望上,莫愁湖属于这个地区。不同的是,莫愁湖接近城根。在城外人心目中,徐家不属于城外这一地区的人,中山王府在城内,地占城南半座城。

  经过几家种菜地的农舍,前面菜园尽处,是一处郊野,路左是苇草丛生的小溪,遍生杨树垂柳,间或可见竹丛。路旁的一排杨树下,停了两乘小轿,似乎正在歇脚。这是说,有特殊人物在这条路上行走。

  四个坐在树下歇息的轿夫,也颇为出色,高大健壮,像是私人雇用的轿夫,而非车轿行的伙计。

  两个护轿的随从,更是雄壮威武,慓悍的气势慑人,一看便知是打手护院,手中有藏了兵刃的布卷。

  天气炎热,树下虽然阴凉,但依然闷热,轿内的人却不出来,很可能是内眷。普通没有身分地位的市民,最好不要逗留瞥他们一眼。

  相距不足百步,面目看得真切。他一点也不在乎甚么特殊人物,江东门的牛鬼蛇神,都知道他是不怎么本分的豪少,与甚么人都可以相处。

  目下他已摇身一变,成了甚么都不怕的小霸王,敢和镇抚司玩命的亡命,人们应该怕他,特殊人物应该避免招惹亡命光棍,在权势不及处更不敢嚣张。

  他本来没在意这些人,路人人可走,谁也不介意路上的行人是何人物,各走各的互不相干。

  左面的小溪对岸草木丛生,视野不良,突然传出芦笛的怪异声浪,不像是小孩玩芦笛,声音高低长短变化没有规律,五音却准确分明。小孩制来玩的芦笛,通常五音不全走样的。

  他站住了,虎目中冷电乍现乍没。

  芦笛仅吹奏了十余小段旋律便停止了,透过草梢树隙,看不到人影,有人也看不到。

  前面四轿夫两随从,并没留意芦笛,聚在一起谈笑自若,目光也没落在他身上。

  路侧有一排大柳树,他走近其中一株,伸手摘下一条柳枝,轻拂着像在观赏四周的风景,驻足片刻,然后慢吞吞踱回路中,向前迈步。

  前面的人仍在谈笑,毫无变化。

  走了四五步,他丢掉柳枝,似乎突然记起某些事,拍拍自己的脑袋,转身回头大踏步走上了回头路。

  丢掉柳枝的举动有点怪异,轿夫们不可能看出破绽,怎知道他在打信号?

  芦笛声也是信号,只有他才懂信号的含义。

  绝大多数时间,他不要同伴在暗中布监视网,以避免万一落在仇敌手中,他自信有自保的能力。

  镇抚司、汉府、各方龙蛇,只想利用他挟持他,并不想要他的命,所以不需同伴跟踪策应,他应付得了。

  竟然发生大街行刺的致命危险,平江土地竟然用如此恶毒的手段对付他,大出他意料之外,必须提高警觉,不能再孤身涉险了。镇抚司的人杀他情有可原,平江土地没有杀他的理由。

  芦笛仅能传递简单的讯息,他仍然不知道前面这些人的来历。

  他反向回路走,对方会有何种举动反应?

  后面数十步,便是几家种菜园的农舍。

  他并没有回头察看,但已发觉轿夫们站起的举动,似乎已感觉到他们惊讶失望的神情。

  前后都有市街,相距都在里外,但皆被草木所遮掩,只能看到这几家农舍。

  东面透过林梢,可看到郁郁苍苍的石城山,山巅的城墙和烽燧台清晰可辨。

  不能向东面撤走,里外定然是秦淮河。泅水过河爬上山并不难,爬山巅的城墙就相当危险了,城头上的警卫与巡城官兵甚多,大白天绝不可能登城而不被发现。

  从三山门至石城门清凉门,非走这条路不可,这条路是捷径。绕西面的市镇走,远了一倍以上。

  有人在这里布局等他,应该不算是意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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