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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


  京都骑马的女人并不多,尽管江南的女人,十之七八是天足,天足骑马不成问题,踏镫毫无困难。

  那年头,豪门贵族的夫人小姐,裹小脚的少之又少,朱元璋的妻子一代贤后马皇后,她的大脚就有一尺长。

  地杀星怒火略减,准备拔绣春刀砍马的念头消失。

  看骑士们的穿著打扮,绝非等闲,必定是权贵人士,虽则锦衣卫的将爷,不在乎任何权贵,当然,有些权贵是惹不起的,比方说:京都四大魔王。

  抬头上望,终于看到第一位骑士的面庞,因为骑士伸纤纤玉手,把遮阳帽的前缘抬高了一些。

  那是一张美得出奇的少女面庞,瓜子脸凤目亮晶晶,小樱唇嘴角略向上挑,那是性格刁钻活泼的唇型;即使发怒也令人喜爱的唇型。

  据说,生有这种可爱唇型的女人,性格天生外向,永远不会成为淑女,淑女应该话莫高声笑莫露齿;穿骑装驰马也绝不会是淑女。

  “我认得你们的刀。”少女美丽的面庞绽起俏皮的笑容,极为动人:“要不是偷来的,就是昧着良心扮劫路的强盗。在城门口扮歹徒劫路,未免太胆大妄为了吧?”

  一掀披风,露出小蛮腰上的华丽皮护腰,以及佩剑的剑靶,剑靶没有华丽的饰物,云头没挂剑穗,古色斑斓,靶比常剑长寸余。

  不是饰剑,也不是江湖人从法师们的法剑,衍化出来的长剑,而是真正的格斗用狭锋剑,沉重、锐利、钢铸、锷小、重心在中的杀人利器。这种剑不能用来舞,臂力不足休想把剑平伸片刻,那有精力格斗?

  少女的举动具有强烈的挑战味,表示认识绣春刀,没有甚么不得了,这把剑足以和刀争雄长。

  话也说得难听,把四位仁兄直接指为强盗。

  地杀星强压下的怒火,重新冒起来了,火冲得更旺,长满横肉的脸扭曲可怖。

  “你是那一家的小泼妇?可恶。”地杀星伸两个指头相招,气涌如山:“你下来,我正打算抢你找地方快活,让你知道甚么叫劫路。”

  豪门大户的子女,十之八九是绣花枕头,大不了学几招花拳绣腿吓唬人,那有胆气和真的杀人专家玩命?

  锦衣卫中,除了几个闲职单位之外,其他各单位都是杀人的专家,天地双杀星就是专家中的专家。

  这几句回敬的话说得更难听,甚至明白表示出猥亵味。

  “下来就下来。”美丽少女居然不生气,语气有调侃味,右脚一抬,身形像是飞升而起,一眨眼便飘落在马头左侧,轻拍马肩,健马向侧退。

  另两位女骑士高坐雕鞍,像无关的旁观者,两匹马并辔站在路中,两人用旁人无法听到的语音交谈,对同伴打交道的事视若无睹,同伴的安危,不需她们关心。

  大道有行人往来,路像被起冲突的人堵死了,过往的行人不得不绕出路两侧走。胆子大的人,干胆在路两侧看热闹,片刻便聚集了三二十个人。

  有人旁观,任何一方都不会输气。

  “小泼妇,你……”地杀星像发威的猛虎,伸手戟指怒吼如雷:“你将后悔八辈子,你……”

  白影一闪即至,香风入鼻,鹰爪似的纤手到了眼前,食中两指轻点向地杀星的血盆大口。

  “小心……”一旁的天杀星警告的叫声同时传到。

  地杀星吃惊地疾退丈外,这是唯一的选择,本来伸出的大手,竟然来不及格开贴手臂攻入的纤手,纤手的速度骇人听闻。

  要不是反应够快,嘴唇必定遭殃,春笋似的指尖,距嘴不足三寸,似乎嘴唇已先一剎感受到压力了,被击中肯定会造成伤害。

  这股压力极为诡异,触体便产生震动和麻木感,绝非因速度快而激发的气流,可能是种无法知道底蕴的震波,并无体外伤人的实近外劲。

  这是说,如果这种震波的劲道外发,不需手指击实,很可能唇裂齿折,造成相当严重的伤害。

  “咦!”地杀星惊讶地拔刀:“你这小泼妇的手好快,而且练了诡异的内功,几乎上了你的当,绝不饶你,接刀……”

  刀光似电,声到刀随,眩目的刀光挟风雷而至,力劈华山猛然劈落。

  古剑就在这电光石火似的瞬间出鞘、挥出,铮一声龙吟,错开了劈落的钢刀。

  剑来不及反击,地杀星已随刀斜震出丈外,在路旁的沟边跟缘稳下马步,几乎失足跌落两尺深的排水沟,脸上涌现惊容,眼中有难以置信的神情流露。

  只见她信手挥洒封招,把雷霆万钧的一刀轻易地化解了。刀以力胜,竟然被剑震得向外急荡。

  “你很不错。”少女没追击,口气托大:“上吧!我给你连续狂攻七刀的机会,刀势尽立加反击,回敬你七剑,机会不要错过了,上,”

  口气的确托大,意思是说,以主人自居,所让的先机七刀,主人只守不攻。守只能封架闪挪,不能反击,即使对方空门大开,主人也不可乘隙攻击,机会大好,很可能一刀便可你死我活立分胜负。

  “我试试看,给你七刀……”一旁的天杀星高叫,火杂杂挥刀冲进,刀发狠招大风起石,力劈天门……一口气连攻七刀,绕了两圈,刀势凌厉猛烈,每一刀皆注入真力,真有摧山断河的威力,闪烁的刀光已看不清刀的实体,只看到急剧闪烁的孤光。

  少女果然只守不攻,剑也幻化为眩目的虹影,上拂下拨,来一刀接一刀,甚至不用真力将刀震飞,封住中宫风雨不入,双脚在原地旋动,任由对方绕四周进攻,她像是成了轴,天杀星是轮。

  “铮铮……铮……”金鸣声震耳欲聋,不时溅发刺目的火星。

  人影乍分,天杀星倒退出丈外,脚下大乱,再急退两步勉强稳下身形。

  啪一声响,飞腾出路左的刀鞘碰上一株行道树。

  看热闹的人,惊慌地走避。

  一个穿了褴褛青直裰的高瘦老人,像一个荒年流落他乡的老丐,手点一根褐黄色的打狗竹杖,可能是一时失措,几乎被刀鞘扫中,脚下失闪扭身欲倒,杖尾也因之而上挑,踉跄奔出五六步,狼狈地向北面走,不敢再留下看热闹了。

  穿了青长衫像个土财主的李季玉,站在高瘦老人右侧不远处,躲闪刀鞘的人群一乱,便看到高瘦老人的狼狈相,虎目中冷电乍现,拨开撞来的一个看热闹的人,抢出两步,随即不进反退,呼出一口长气,目送高瘦老人离去,哼了一声。

  “你还不够好。”少女收了剑向天杀星说:“今天我心情好,不计较你的无礼。”

  天杀星伸手接过同伴拾回的刀鞘,同伴打手势阻止他不要再逞强。

  “小……小姑娘,你敢留下姓名吗?”天杀星仍不甘心,脸色气得发青,咬牙切齿地问。

  少女扳鞍上马,也向两位女伴打手势示意可以走了。

  “我姓符。”少女取下挂在鞍头上的马鞭:“若要找我报复,可到聚宝门西库司坊打听。”

  健马驰出,三女三骑向北小驰。

  “库司坊,姓胡……”天杀星喃喃地自语,转向三位同伴问:“库司坊有那些贵戚名豪?”

  “唔!不是古月胡,恐怕是鬼画符的符。”地杀星眼神一变:“小泼妇认识我们所佩的绣春刀,语气自负但不凌厉,显然知道咱们的真正身分。库司坊的曦园,老哥,想起甚么吗?”

  “济阳侯府?”天杀星脱口叫:“曦园侯府。”

  “恐怕真是符侯爷的人。”地杀星摇头苦笑:“这老顽固惹不起,咱们认了。”

  “怕甚么?他在北京享福,天远地远,那管得了京师的事?”天杀星悻悻地说:“明的奈何不了他这里的子侄,暗的咱们自有歹毒的手段要他好看。”

  “算了吧!老哥。”地杀星挽了天杀星举步:“出了事,老顽固岂肯甘休?怒火冲天赶到京都问罪,连九千岁也不敢和他硬碰硬。老实说,九千岁不希望这老顽固到京师来,免生闲气。如果让九千岁查出是咱们把老顽固激来的,你我将死无葬身之地。走吧,调集人手要紧。”

  看热闹的人早已散去,三位女骑士的身影已在两里外。

  ***

  路通北固山西麓,远在十里左右,如果绕幕府山沿江至名胜区十二台洞,半天也到不了

  幕府山俗称观音山,山的东北角就是燕子矶,穿越山区或沿江边走,都可以到达。这时动身前往,显然晚上不打算赶回城了。

  健马开始加快,大道上行人渐稀。

  三匹马不再鱼贯跟进,并辔以中等速度北行。

  “小姐,该派人送去岂不省事?真不宜小姐亲自前往送书信的。”右面的女骑士有埋怨的口吻:“要是沿途再有些耽搁,晚上就进不了城了。”

  “那是失礼的,少师交代的事,派人送去不成敬意。”小姐说:“我们来京这几天,市面好像完全不同了,这一带风景也似乎陌生,所以我想到处看看。小时候眼中的景物,长大后看的确不一样,好像前面的北固山,比从前矮了许多呢!唔……”

  “小姐怎么啦?”女骑士一惊,看到小姐的身形急晃了两下。

  “没甚么。”小姐放缓缰绳,健马也四蹄一缓:“好像……好像突然眼花……”

  “哎呀!小姐……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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