虚阁网 > 云中岳 > 情剑京华 | 上页 下页


  那是一端轻一端重的双锋三棱刺,也有人称双锋三棱针。三棱有定向作用,双锋两端皆可伤人,不需用定向穗。

  这枚刺长仅四寸,一指粗,重甸甸地沉重锋利,重量有二两以上,劲道如果够,三丈内可破内家气功,穿壁贯甲轻而易举。

  老道手中有一把小飞剑,威力比双锋三棱刺差远了。

  “还给你!”老道在折回约两丈左右,沉喝震耳将刺抖手璧还,芒影一闪即至,速度惊人。

  骑士不闪不避,手一抄芒影消失无踪。

  “你该与飞剑同发的,机会错过了。”骑士淡淡一笑,扳鞍上马:“虚云老和尚已练成金刚禅功,火候精纯。你五个人可乘他拜佛念经时,出其不意用暗器和他赌命,问题是,这机会只有万分之一。万分之一的机会和他赌命,其蠢如猪。大概咱们不可能再见了,我要走啦!”

  蹄声得得,转过山脚便消失在林影内。

  ***

  这条古径向西伸。向东,经霍山镇至舒城县和庐州府城。向西,在黑石渡镇分途,右走紫花埠镇出河南;左走潜山至湖广,古道羊肠,平时罕见有外地旅客行走,走上老半天不见人踪。

  沿途的村落也少得可怜,只有一些收购药村土产的小商旅走动,山区养活不了多少人,繁荣不起来。

  踏入霍山镇,很难令人相信,这里曾经是建了国(潜国)、州(霍州)、县(武昌、霍山)的大埠,到宋朝便降为镇(开宝四年)了。直至七十七年后(宏治二年),人口增多才又恢复县治,称霍山县。

  镇市的范围其实相当大,四条大街加上三四十条小巷,四五百户人家,街道显得参差杂乱无章,没具有城市的型态。

  店铺集中在几条大街上,倒还具有市镇的规模。

  西大街居然有三四家客店,最大的悦来老店设备还不差,专门接待从各地来朝霍山的游客。

  霍山庙也称南岳祠,就位于霍山顶上,要进香得爬上老半天。

  骑士在悦来老店投宿,未牌时分落店颇不平常,因此柜台的掌柜在登录旅客流水簿时,显得特别留心以免出差错,怕接待了来路不明旅客受罚。

  路引发自京师应天府宁县本籍,是真是假却就难以分辨了。

  记载有详细资料,各栏记载的是:姓名本籍:李三郎李季玉,京师顺天府江湖县江东门人氏,二十三岁,脸型……身分行业:船场执事,工户……事由限境:至六安州选购木材,为期三月,起讫年月日……

  旅客流水簿登录,仅登录姓名李季玉。在官府的户口黄册中,才另行登录李三郎。三郎,是他的平民身分阶级等第。平民分五等阶级,贵贱分明限制极严。

  五等是秀、官、郎、畸、哥,每等又分五级。最高是秀。官不是做官的官,只是第二等的名称。郎,是第三等,三,是该等的第三级。

  有些人干脆一生下来便认了命,把阶级做名,不再另行取名,以免麻烦,因此有些人名叫大官三官,二哥三哥,大郎二郎,平常得很。

  二进上房的设备,当然不可能和京师比,京都的三流旅舍单间,也比这里的一流上房高级。

  一床、一桌、一凳,筒简单单,洗漱上厕都得自己到水井和公共毛坑,一切都得自己来。食厅供应粗茶淡饭,想大鱼大肉得上街进食店张罗。

  洗漱毕,他留意客院的动静。

  六间上房门窗紧闭,除了偶或有店伙经过之外,无声无息没有旅客安顿,大概天色尚早,不是落店的时光。

  但他本能地感觉出,对面的玄字黄字两间上房,好像有旅客居住,虽则门窗紧闭。

  原因很简单,紧闭的房门,外面没加锁。

  与他无关,他并没放在心上。

  在街上逛了一圈,居然没发现巡检司衙门。

  霍山镇是大镇,是进出湖广河南的古道,位于山区外缘,治安不可能良好,本来就有不少毛贼,在潜山地区出没。按理,这里应该设有巡检司衙门。

  难怪七煞妖巫那些人往这里跑,这里没有正式的治安人员跟踪盘查。

  其实,他根本不明白那五个人,来找潜台寺死了的了果住持目的何在,仅凭猜测认为那些人意在逃灾避祸,或者建立隐身秘窟。

  大事精明小事糊涂,不怎么介意身外小是非的人,通常会犯下这种自以为是的毛病;他就是这种小事糊涂的人。

  事不关己不劳心,旅店是否有旅客不关他的事,旅客闭门休息,平常得很。

  在街上食店晚膳返店,已是掌灯时分。

  上房客院仍然没有旅客投宿,跨院的大统铺,也住了三十余名旅客,全店显得冷冷清清,夜间上房客院更是暗沉沉,院廊下仅悬了一盏照明灯,很可能是为了他而点的。

  所料不差,两间客房有灯光。

  店伙领他到达客房门外,替他启锁,用手提灯笼内的蜡烛,点亮了菜油灯。

  “稍后再替客官送茶来。在街上吃过了没有?晚膳小的可以送来。”店伙恭敬地问。

  “吃过了,送茶来便可。”他脱下外衣,露出落店后改系在衣内的皮护腰:“今晚贵店好像没有几个旅客,清闲得很呢!”

  “春游期已过,又下了好些日子的雨,游客甚少,生意不好做啦!”店伙盯着他那怪异的皮护腰,眼中有警戒的神色:“客官明天要到六安州?”

  “不一定,进山买木材要便宜些。”店伙当然知道他的来历,也当然存疑,他的打扮不像木材商人,难怪店伙眼中有警戒神情。“哦!对面客房住了些甚么人?好像毫无动静呢!你们得留意些,免出意外。”

  “是一位姓周的老头,带了两个儿子,从无为州来,要进潜山投亲。来了三天啦!老头子落店便受了风寒,躺在床上动弹不得,三口子急得要死要活,好像景况不怎么好,出门碰上病那就糟糕,盘缠告罄那就更不妙,只有求老天爷保佑啦!”店伙说完,顺手出店带上门走了。

  院子并不大,光度幽暗,夜阑人静,两人的对话声浪不算小,对面客房即使门窗紧闭,稍一留心便可听清字句,声浪必定可以传入房中。言者无心,听者有意,听了个字字入耳,毫无困难。

  客店是传播流言的地方,打听各方琐事平常得很,两人的谈话不涉及造谣是非,应该不会发生纠纷。

  店伙送来一壶六安茶,便不再前来招呼了。

  他喝了两杯茶,取了洗漱用具直奔院角的水井。

  本来可以用木桶,盛了水在房中沐浴洗漱的,但大多数旅客除了在公用浴室沐浴之外,洗漱通常就在水井边进行。乡镇的简陋旅店,很少有高贵的旅客投宿,设备差理所当然,没有人会少见多怪的。

  如果有女眷,当然不会在水井旁出现。

  到了水井旁,刚取过打水桶,他突然重新将桶放下,身形似电一闪即逝。

  虚掩的房门,传出普通人不可能听到的轻微声息,但他听到了。

  一个中等身材的黑影,正在他房中自床下拖出放在床底的马包,另一手抓住枕旁的百宝囊。

  那把型式古朴的宽锋剑,放在枕旁内侧。

  “没有甚么好偷的,值钱的东西在我的荷包内。”他堵在房门口,像把关的天神。

  床口的人吃了一惊,倏然转身拉开马步。

  是一个脸色不健康、黄褐有病容、五短身材的人,乱头发挽了一个懒人髻,宽大破旧的褐衫,泛灰的长裤,脚上居然是一双直筒子半统布靴,有点像僧鞋,是唯一稍象样的物件。

  菜油灯光线有限,这人的轮廓模糊,一双眼睛似乎幻现黝黑的幽光,像是鬼物。

  “你是对面客房的旅客。”他平静地说:“店伙说你们落店已经三天,令尊生病,盘缠将罄,所以偷窃济急。看你的身手,偷窃未免委屈了你。喂!真需要救急吗?开口啦!不要不好意思,我不是小气鬼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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