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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六七


  “走吧,你离开他远些,便是帮助他了。”

  城门日落即闭,城内城外交通断绝。城外的夜市有两处,一是码头一带,一是长街。城内则是平湖门一带,灯火辉煌热闹非常。

  至于布政使司衙门以东,入夜即冷冷清清,尤其是王城附近,闲杂人等根本不许走近,刁斗森严,王府护卫与丁勇往来巡查不绝。

  宾阳门附近,只有几家小食店,夜间供应那些在附近鬼混的夜不收一些酒菜,但到了三更正必定关店门,三更正,也就是夜禁开始的时辰。

  三更初,一座街角小平房的大门悄然而开,附近没有街灯,街道狭窄,人在街上行走,很难分辨相貌。

  一个老女人的身影跨出门坎,顺手带上门,提着一只大竹篮,向街口的灯光走去,举步迟缓,弯腰驼背,显得老态龙钟。

  大门又开,又走出一个老太婆,低叫道:“二婶,我也去。”

  二婶回身低声说:“不,你在家照顾。三姑,病人要紧。”

  三姑带上门走近,说:“我不放心你,公公已不需人照料了。”

  “你不放心我?”

  “这几天好像不太对,小店附近不论昼夜,皆有可疑的人徘徊巡逡,可能他们留意这一带了,你一个人我委实不放心。”三姑压低声音说。

  二婶不再反对,两人并肩前行,步履维艰,两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婆,晚上在黑暗的街道上行走,确是不便。

  前面的灯光不是门灯,而是店堂中透出门外的灯光,照亮了门外挂着的酒帘子,原来是一家小食店。

  门外有两张长凳,但没有人坐,初冬寒风萧萧,谁还愿意坐在门外闲聊?进出食店的人,皆来去匆匆。

  距小食店尚有五六家宅院,店门出现三个客人。

  领先那人是个英俊青年,佩了剑,站在门外向里瞧,剑眉攒聚,有点不乐地叫:“喂!店家,你这里有些什么可口的酒菜?”

  店小二在门旁迎出,欠身含笑招呼道:“客官请里面坐,鸡鸭鱼肉烧卤,小店皆可张罗。酒嘛,白干够劲,保证客官满意,喝两杯暖暖身子……”

  “少废话!”青年人说,推开店小二跨入店堂。

  两名同伴都是中年人,一挎刀一佩剑,十分神气,大刺地跟入。

  两个老太婆像是乏力,倚在檐下歇脚。两人的大眼张得大大地,清澈明亮有神,与她们的年龄极不相称。

  但在附近有人时,她们会垂下眼皮显得半死不活。

  三姑用肘碰碰二婶,附耳问:“是这个人么?”

  二婶用压抑的嗓音说:“是他,你也认出他了?”

  “把他烧成灰,我也可以认出这畜生的丑恶面目。哼!我们拼了他。”

  “你急什么?你与他的仇恨和我与他的仇恨相比,简直像是泰山比鸿毛,我都不急,你急什么?”二婶用阴森森毫不激动的语音说。

  “哦!你打算……”

  “等他走了之后,我跟踪,你带酒菜回去。”

  “跟踪?你想跟踪一个机警阴狠的老江湖?何况他还有两个党羽,太危险了。”

  “放心啦!我也是个老江湖了。”

  “这次不下手,恐怕……”

  “恐怕没有机会了?”

  “是的,他一走,恐怕再也碰不上他了。”

  “这……”

  “我回去取兵刃暗器,还来得及。”

  “好,一同回去,在此地等反而碍眼。”

  两人不买酒菜,从容往回走。

  小食店中食客不多,店堂八张小桌,只有三桌有人。青年人与同伴占了后角落的一桌,叫来了酒菜,惬意地慢斟浅酌。

  坐在下首的中年人已有了三分酒意,一口干了一碗酒,开始口没遮拦,牢骚满腹地说:“令狐兄,他们在城外接船,到长街的大酒楼快活,把咱们赶进城来做更夫,这算公平么?”

  青年人是追魂浪子令狐楚,笑道:“你算了吧,该埋怨的应该是我。”

  “你当然也该埋怨……”

  “你想知道原因么?”

  “哼!当然是把咱们当外人,否则为何连你师父也被放在一旁?”

  “呵呵!我所想的不是这么一回事。老实说,要不是雷堡主要表功,以为凭他的交情声望,可以轻而易举地套往姓梅的,自告奋勇前往接人,老实说,凭姓梅的那块料,还不配家师去接他呢。教主深怕雷堡主坏事,怕他存心结党与姓梅的暗中捣鬼,所以也暗中前往监视,可知雷堡主讨得的并不是好差使。”

  “那……令狐兄的原因是……”

  “随来的当然有金梅梅碧云,她是武林三佳丽之一,没机会把她弄到手,怎不该埋怨?”

  “哈哈!原来如此。”

  “不过,我还有机会,只要我能接近金梅,她必定是我的。雷少堡主把两佳丽弄到手,然后辣手摧花,只要把这件事告诉金梅,哪怕她不跟我走?”

  三人有说有笑,一顿酒直喝至三更正,方醉步踉跄会帐出店,不知大祸临头。

  令狐楚领先出店,整整头上的英雄巾,抬头看看天色,自语道:“咦!三更正了,要夜禁啦!咱们不能大摇大摆逛街了。”

  “找个雌儿乐乐,怎样?”中年人打着酒呃问。

  “对,我赞成,酒是色之媒,半点不假。他娘的!我这里酒意一起,色心又生。”另一名中年人说。

  令狐楚向街尾走,说:“跟我来,我知道哪一家有闺女。”

  “不,我不要闺女,闺女像个未熟的桃子,涩涩苦苦,我要懂风情的娘们。”

  正走间,令狐楚向前一指,大笑道:“赵兄,那老女人年老成精,更懂风情,我看哪!你找她岂不更妙?哈哈哈哈!”

  “令狐兄,别缺德好不好,怎么说这种恶心话?我的酒……呃!酒都被你把胃倒尽了,呃……”

  幽暗的小街视界有限,但看前面老女人走路的背影,不用猜也知是个没有七十也有六十的老太婆。

  令狐楚不再打趣,到了老太婆身后,叫道:“哈哈!老太婆,闪开,没有人对你有胃口……”

  话未完,老太婆突然转身。

  令狐楚不愧称老江湖,首先便发觉老太婆转身的身法不合身分,再就是看到老太婆的手有异,本能地向下一挫,不假思索地扭身侧倒并一腿扫出。

  但他已来不及警告同伴了。

  老女人的双手,打出了暴雨般的可怕牛毛针。

  同一瞬间,屋角的暗影中,先射出一把飞刀,另一老女人挺剑扑到。

  可惜,令狐楚已伏下了,牛毛针与飞刀皆劳而无功,功亏一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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