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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四一


  两人不再多说,出室走了。

  雷少堡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,喃喃地说:“二叔是印小辈的手下败将,上次就丢了两个指头,但有四个人联手,难道还挡不住印小辈?哼!不对,定是他们撒谎,来人不是印小辈。哼!不管是与不是,明早我得将此事禀明教主。”

  他也出室而去,在廊下的暗影中,抱起一个用被褥裹住的女人,匆匆赶向自己的寝室,一面走一面自语:“管他娘!今晚得好好的快活快活。”

  印佩与小祥离开了七星灵妙观,扑奔广平桥张宅。

  小祥一面走,一面埋怨:“佩哥,你怎么啦?明知那些主脑首恶不在,却要寻上门去打草惊蛇扑空,跟着跑冤枉路,真没意思。”

  印佩呵呵笑,说:“小弟,这你就不明白了。咱们知道他们不在家,但他们却不知咱们已摸清他们的底细。你等着瞧好了,这一来,明晚他们必定在家布下重重埋伏,准备瓮中捉鳖。而咱们却在外地剪除他们的爪牙,让他们在家望穿秋水。不消三五天,咱们神出鬼没声东击西,保证他们人人自危,风声鹤唳草木皆兵。等他们丧失了斗志,再开始捉大鱼,万无一失。”

  “可是……”

  “小弟,不要沉不住气。咱们势孤力单,沉不住气,保证会碰大钉子,记住:咱们经不起失败,知道么?”

  “我真等不及哩。佩哥,大荒毒叟的窝,咱们放上一把火,如何?”

  “不行,你就是这么毛躁,不知天高地厚,做事不问后果。广平桥张宅附近全是木屋,住的全是本分百姓,放上一把火,咱们罪过大了。”

  “能杀个痛快吧?”

  “你真傻,杀反而会激起公愤,激起他们同仇敌忾之心,咱们吃不消得兜着走。咱们大仁大义,剑下留情,他们自会吓得心惊胆跳,人心涣散,便可从中渔利。小弟,记住我的话:不为已甚,天下大可去得。赶尽杀绝,天地不容。”

  广平桥张宅留下的人也不多,于副教主大荒毒叟,白天带了大批徒子徒孙外出,当夜未能赶回。

  印佩和小祥从前门破门而入,杀伤了十二个人,带走了两个俘虏,获得不少毒物和解药,连大荒毒叟视为拱璧的两个宝匣也被他们搜走了。

  破晓时分,他们到了火眼狻猊的藏匿处,火眼狻猊也不在,谁也没料到他们那样大胆,破晓时分仍敢杀人,爪牙们措手不及,一场好杀,伤了十余人,然后带了两个俘虏,呼啸而去。

  次日,九阴教的徒众鸡飞狗走。

  又添了一个可怕的敌人:印佩。

  九阴教设法罗致的印佩终于出现了,爪牙们人人自危。早先鹰爪王被接到武昌时,传出了章华台沼泽印佩扬威的消息,九阴教的徒众已是心中发毛,对这位敢向雷家堡叫阵的神秘人物,怀有强烈的恐惧。

  这次印佩在武昌现踪,再次惩戒鹰爪王,不啻在古井中投下一枚万斤巨石,把那些心怀恐惧的人,更吓得心惊胆跳。

  当天,九阴教首脑们的巢穴,皆迁地为良。教主传出消息,要求印佩出面谈判。同时,搜寻的工作加强了。

  午后不久,城东北两三里的曹公城东南角的夏村。

  这是城郊的一座路旁小村,曹公城已成了废墟,隐可看到一些断垣残壁。村甚小,只有六七十户人家,左面是沙湖,东北是一片荒冢累累的乱葬冈。小径向北延伸,通向数十里外的江滨各村镇。

  印佩成了个脸色黑褐的村夫,小祥也变成一个肮脏的穷户小后生。两人皆穿得褴褛,卷起破裤管,光着脚丫子,脚下是一双烂草鞋,头上戴了个破草笠,怎么看也看不出破绽,成了如假包换维妙维肖的穷苦村汉。

  印佩推着一部吱吱叫的独轮车,小祥在前面拉,纤绳搭在肩上,弓着身子似乎甚感吃力。

  这种独轮车,是附近农家用来运农产进城的工具,大大的实心木轮,宽宽的盛物架。他们这一辆真是如假包换的老爷车,不但轮轴久未上油,滚动时吱嘎吱嘎怪响,车架也发出格格噪音,似乎老骨头随时皆可能崩散。

  车子怪响着到了村前,印佩在村前的茶亭止步,车辆放平,卸下肩带吁出一口长气,说:“小弟,歇息喝碗茶再走,早着呢!”

  小祥将纤绳往载了杂物的车上一丢,用衣袖拭掉额上的汗水,一面向茶亭走,一面嘀咕:“真辛苦,明天我不要进城啦!”

  茶亭十分简陋,四根柱子加上茅草盖顶,一只木制茶桶,四只竹筒加一柄的茶勺,五个粗瓷碗,如此而已。

  茶亭左侧拔起一株大枫树,树下半躺着一位年约四十出头,壮实粗犷的村夫,身旁搁着一把锄头,懒洋洋地半睁着惺忪睡眼,木无表情地目迎这两个不速之客。

  喝完茶,小祥说:“哥哥,我好累,我要打打瞌睡。”

  印佩摇头,坚决地说:“不,早些回家,歇下来就不想走啦!”

  “哥哥,我实在走不动了。”

  印佩苦笑,无可奈何地说:“好吧,歇歇也好,到树底下躺一躺吧!”

  两人说的话,居然带了武昌的浓重土腔,丝毫不杂外地方言。

  但树下的中年村夫,却狐疑地目迎走近的小祥,突然说:“睡远些,小鬼。”

  小祥向侧移,嘀咕着说:“凶什么?这株树又不是你的。”

  中年村夫龇牙咧嘴笑,说:“小鬼!你倒会回嘴。哦!你是哪一村的?”

  小祥安稳地躺下,信手一指,说:“石桥村,就在那边。”

  “哦!你还有十里路要走。”

  “是啊!走不动了,苦咦!”

  “你没进过城?”

  “进了两次,去年是第一次。”

  “一辈子进了两次城,不错哪!有些人一辈子也未进过城呢。石桥村我去过,你是哪一家?”

  “桥北第六家。”

  “咦!那不是梁八爷的邻居么?”

  小祥哼了一声,撇撇嘴说:“见你的大头鬼,我们石桥村是一姓村,全姓胡,哪有什么梁八爷,你骗人。”

  “哦!大概是我记错了,好几年没往北走啦!你知道,上了年纪的人,记性是不大好的。小鬼,除进城卖什么?亭子里那位是你的亲哥哥?”

  小祥猛地挺起上身,不悦地叫:“怪事,你这人怎么啦?”

  “咦!你这小鬼……”

  “你要是感到嘴痒,何不在树上磨磨?”

  “你……”

  “我累死了,要睡觉,还得赶十里路回家,你这一唠叨,把我的瞌睡虫都赶跑了,还要不要让人睡?”

  中年村夫哈哈笑,说:“喝!小鬼,你倒是比我凶呢!好,你睡你的大头觉吧,可别长眠不起在此挺尸,哈哈……”

  “什么叫长眠不起?”

  “哈哈!这是说,睡下去就起不来啦!”

  “狗嘴里长不出象牙,呸!”小祥愤愤地咒骂,躺上蜷成一团,不久便梦入黄粱。

  中年村夫也闭上眼睛,安心地闭目养神。

  印佩在车内取出一把经过锤压漂洗的稻芯草,坐下沉静地搓草绳。他搓得甚是细心,那是准备用来打草鞋的草绳,居然搓得十分匀称、扎实,手艺精细熟练。他工作得那么专心,似乎浑忘身外物。

  不久,府城方向来了两个村夫打扮的中年人,在茶亭驻足四顾,喝碗茶便向树下走来。

  小祥睡态安静,似已沉沉入睡。

  两人瞥了小祥一眼,在睡相极为不雅的村夫身侧坐下,坐得最近的人低声问:“这两个蠢汉怎么啦?”

  睡着了的村夫连眼皮也未眨动,低声说:“附近的种田人,无妨。”

  “怎样了?”

  “已清查过了,全村没有任何陌生人。”

  “警告他们了么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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