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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五


  之后,酒狂要他自行闯荡,要他小心火眼狻猊找他算账。他独自浪迹江湖经年,优哉悠哉混得不错。

  上次无意中得到一笔勾消的下落,跑了一趟白河月儿湾。可是,他饶了一笔勾销,一笔勾销并未饶他。

  白河一行,他闯出名头,但却惹上了雷少堡主,闹了个天翻地覆,几乎送掉小命。

  他已可算是老江湖了,不难在城内打听消息。

  黄盖湖的风雨,在县城仍然余波荡漾,有几位参与的仁兄尚未离开。

  他找到一位曾目击雷少堡主惨败的人,那是贼老道妙手天君的爪牙,被他一逼,乖乖将所见所闻和盘托出。

  他知道了雷少堡主众叛亲离的好消息,也知道甘姑娘与乃师酒狂见了面。最令他兴奋的是,左婷已在酒狂身旁,今后安全无虑。

  他感到一身轻松,心情无比舒坦。

  他到码头打听,乃师偕左婷已乘船走了。

  他不知同行的人有池大嫂,只知与乃师同行的人除了左婷之外,还有一位中年妇人。

  一无牵挂,凶险已远远地离开了他。仇恨、残杀、报复……他暂且放开。

  白衣丧门说过:闯荡江湖的人,谁又没有争强斗胜的念头?

  他想起了玉芙蓉彭容若,这位曾经令她动情的美丽少女,说他是武林小辈,江湖浪人,令他伤透了心。一度,他曾经为此而激起奋发的英风豪气,曾暗地发誓要出人头地扬名立万。

  可是,目下的他,一身轻松之余,那想要出人头地扬名立万的念头,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。

  一个人的转变,并不是短期间所能改变的;他本来就是淡泊名利的人。

  他曾经对玉芙蓉钟情,但玉芙蓉并不足以影响他转变。

  因为他与玉芙蓉的感情,发展得颇为畸形,迄今他还弄不清彼此到底是敌是友,是爱是仇?

  不管怎样,这次月儿湾寻仇,以及黄盖湖山区恶斗,他死过、活过,最重要的是,他曾在情爱中打过滚过。至少,他成熟了。

  他忘了玉芙蓉,但并不能抹去左婷在他心中的鲜明印象。

  哦!那位楚楚可怜的左婷小姑娘。

  从怜悯而产生的爱情,是不健全的。

  他到了码头,已是薄暮时分,希望能找到便宜的下行客船下武昌。乃师酒狂是往下走的,他也要往下走,也许能追上呢。

  下行的客货船陆续靠岸,码头上乱哄哄。恰好有一艘装满客货的船只靠岸,水夫们正在系缆。

  他走近一名水夫,拱手笑问:“老兄,贵船是不是到武昌?”

  “是的。”水夫信口答。

  “明晨启航么?”

  “不错。”

  “还有船位么?”

  “你是……”

  “在下想到武昌。”

  “咱们是天生行的包船,不搭外客。”

  “哦!多一个人……”

  “走开,不搭外客,你聋了不成?”水夫不耐地叫。

  他摇头苦笑,乖乖走开。

  连问三艘船,碰了一鼻子灰,最后他放弃找船的念头,自语道:“走路比乘船近些,我为何不走陆路?”

  回到客栈,带回一肚子闷气,到食堂喝了四壶闷酒,天已黑了。

  他住的是大统铺,小客栈的大统铺便宜,但乱得很,臭脏在所难免。在他来说,这算不了什么。

  天井里有口大井,是客人洗漱的地方。他取过一只木面盆,到了井旁打水。井四周有不少人,闹嚷嚷地在洗嗽,吊桶有三个之多,都有人使用。他站在一位中年水客身侧,对方的吊桶正向上拉。

  “我帮你一把。”他说,伸手相助。

  中年水客和气地咧嘴一笑道:“谢了,并不费力。”

  但他仍然帮上一手。吊桶拉上,中年水客说:“先给你,兄弟。”

  “谢谢你,你先请,我自己来。”他客气地说。

  两人正在推让,斜刺里伸来一只毛茸茸的大手,毫不客气地提过吊桶,水哗哗地冲向一双巨大的毛脚。

  原来是一个奇粗奇壮的大汉,用他们辛苦吊上来的水冲脚,真会捡现成。

  中年水客一怔,不悦地说:“咦!你这人怎么这样不礼貌?”

  大汉怪眼一翻,用打雷似的大嗓门叫:“你不服气?水是你的么?”

  中年人摇头道:“好霸道,岂有此理。”

  印佩不想生事,接过已倒空的吊桶,笑道:“算了,咱们再拉一桶上来。”

  大汉却不肯善了,大手一伸,便抓住了中年水客的肩膀,怪叫道:“你说谁岂有此理?”

  中年水客一惊,歪着身子急叫:“放手,放手……”

  大汉不但不放手,更加了一分劲向下压,怒声问:“说!你说谁岂有此理?”

  中年水客吃足了苦头,肩膀欲裂,双脚支撑不住身躯,不住向下挫,脸色苍白地说:“是我!是我岂有此理。”

  “哼!好小子,你找死。”大汉悻悻地大骂。

  印佩赶忙伸手相拦,陪笑道:“老兄,算了,有话好说嘛,大家都在作客,出门人……”

  “呸!你想插上一手?”大汉转向他吼叫。

  “在下只是好言相劝……”

  “你给我滚开!”大汉怪叫,放了中年水客,顺手给了他一耳光。

  他被打得退了两步,摇头道:“老兄,你太过分了。”

  “你还敢说?”大汉咄咄逼人地叫。

  他忍下一口恶气,不再做声回到井旁。

  大汉咒骂了几句,方用裤脚抹掉脚上的水,得意洋洋地走了。

  所有的客人,皆敢怒而不敢言,直等到大汉走了,方愤愤不平地大骂大汉凶横霸道不讲理。

  他却不在意地洗漱,若无其事。

  大统铺可睡十余人,房两侧是两张长榻,又低又矮,行李往下一塞,一只竹枕,一床又薄又硬的破被,客人和衣往床上一躺,马马虎虎过一宵。

  不是冤家不聚头,妙极了,邻床的客人,就是那位狞恶凶猛的大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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