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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五


  左婷深深吸入一口气,沉静地说:“我原以为你是光明磊落的江湖大豪。”

  “不是么?你失望了?”

  “原来却是个卑鄙无耻之徒。”

  “哈哈哈哈!天下间的人,有几个不卑鄙的?如果在下是圣人,便用不着吃这口江湖饭了。左姑娘,这年头不会再有圣人了,古往今来生生死死有万万千千,又有几个圣人?三代以后,圣人绝了种啦!哈哈!你想我做圣人么?”

  “哼!对我一个孤零零的小女子,你未免太过分了。”左婷冷冷地说。

  乘风破浪脸一沉,沉声问:“你是来说这些废话的?”

  左婷一咬牙,说:“我是有所求而来。”

  “你胆气不弱。”

  “过奖过奖。”

  “你有何所求?”

  “你差追魂浪子侮辱我,我不计较。”

  “那与我无关。”

  “杀父之仇,我可以不报。”

  “你也报不了。”

  “我求你就此放手。”

  乘风破浪怪腔怪调地向同伴们说:“你们听清楚了没有?这小女人要咱们就此放手。”

  “哈哈哈哈……”八个人同时爆出一阵狂笑,前俯后仰恶形恶相,其中一个笑完说:“老大,咱们听清了,要不要用江水洗耳朵?嗯!”

  “哈哈哈哈……”众人又是一阵怪笑。

  左婷不为所动,说:“你一定有条件,说吧。”

  乘风破浪止笑,瞇着怪眼问:“你要我提出条件?”

  “你要我死,我死给你看,只要你放过印佩和江叔。”她一字一吐地说。

  “我不要你死。”

  “那你……”

  “你答应任何条件?”

  “当然。”

  “那好办。”

  “你说吧。”

  乘风破浪嘿嘿笑,伸出三个指头,说:“我有三个条件,你必须答应。”

  “我听着。”

  “其一,你在此脱得一丝不挂,让咱们瞧瞧你是否有这份胆气,然后你裸体走上码头。其二,你裸身当码头的人,说出你的身分。其三,你要在荆州高张艳帜,做一辈子娼妓。”

  左婷咬牙道:“一三两件我依你,第二件……”

  “你不答应?那就算了。”

  左婷挺身而起,沉声道:“家先父一代英雄,我左婷不能让左门蒙羞。好吧,你们可以把恶毒卑鄙的手段,尽量施展吧,告辞。”

  “不送了。”乘风破浪得意地说。

  左婷大踏步出舱,一股怨气直冲霄汉,心头梗塞,踏上舱面,“哇”一声喷出一口鲜血。

  “咦!”邻船有人惊叫。

  她掩住嘴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,仰天吸入一口气,重行举步。

  “哈哈哈哈……”身后狂笑声刺耳。

  她举步急走,心在淌血,口中低呼,“苍天!怜悯我!”

  踏上跳板,身后有人叫:“转来。”

  “你们要在此地下手?”她问,止步并未转身。

  “给你换一条件。”

  她转身重新入舱,冷冷地问:“换何条件?”

  “不要你自报身分。”

  “谢谢。”

  “改为自断左手。”

  “我答应你。”她沉声答。

  “我也答应你。”乘风破浪奸笑着说。

  “一言为定。”

  “一言为定。”

  “我信任你。”

  “很好,现在你可以实践第一条件了。”

  左婷木然地宽衣解带,但手在发抖。

  外裳卸除,胸围子刚解开……

  舱窗突然伸入一个怪头,发如飞蓬,酒气熏天,直着怪嗓门怪笑怪叫:“呵呵哈哈!怎么?这里鬼气冲天?”

  舱窗旁的一名大汉大怒,伸手勾住了怪头,向里拖。

  但拖不动,怪头咧嘴一笑,眨眨怪眼。

  乘风破浪大惊,喝道:“谁当值?怎么放人登船?打破这老狗的脑袋。”

  大汉不假思索,一掌劈向怪头的眉心。

  “噗!”一击便中。

  大汉一声狂叫,抱着手乱蹦。

  怪头一阵怪笑,声如鬼哭。

  一名大汉手急眼快,抖手就是一飞刀。

  怪头口一张,咬住了飞刀,飞刀一顿,突又回头反奔,没入大汉的胸口。

  “砰!”大汉摔倒在地。

  众人急抓身边的兵刃,全舱大乱。

  怪头一阵狂笑,叫道:“死!死!死!死……”

  接着酒气熏人,怪口中喷出一连串酒柱,奇快地喷在众贼的脸上、胁腹……

  “啊……”乘风破浪掩住下阴狂叫,一头栽在壁根下,浑身猛烈地抽搐。

  舱门拉开,抢入一个人,突然骇极狂叫:“酒狂!酒……狂……快逃……”

  酒狂趴伏在舱窗外,向左婷咧嘴一笑。

  九个恶贼已有一半断气,被酒喷中处,必有一个酒杯大的血洞,直达内腑。被喷中头面的,人脑袋像已炸裂一般极为可怖。

  左婷趴伏在地,不往叩头。

  怪头不见了,传来了酒狂的语音:“姑娘,何其愚也?速去速去,从邻舟脱身。”

  她窜出舱窗,邻舟正缓缓驶离码头。

  她一跃而过,直往舱门钻。

  一位雍容华贵仍显得年轻的老妇拦住了她,问:“咦!你找谁?”

  她拭泪叫:“伯母,请让我拜谢酒狂老前辈。”

  贵妇向码头上一指,笑道:“你看,那是谁?”

  骯脏邋遢的酒狂,一面喝着酒葫芦里的酒,一面向人群中钻,眨眼间便消失在人群中。

  左婷向码头下跪,纳头便拜,泪下如雨。

  贵妇挽住了她,柔声道:“孩子,你哭吧,你与那些恶贼打交道的话,老身全听清了。”

  左婷扑入贵妇怀中,哭了个天崩地裂,把满肚子的委屈,付诸尽情一哭。

  久久,贵妇抬起她的脸,慈爱地替她拭掉泪水,轻拍她的肩背,说:“哭够了吧?大哭一阵对你有好处的。你,难得,难得啊!”

  “伯母……”

  “你可以叫我池大嫂。”

  “不,我叫你奶奶,我……我叫左婷。”她福至心灵地叫,偎入池大嫂怀内,又道:“婷儿父母双亡,孑然一身,孤零零地无依无靠,奶奶,可怜婷儿。”

  池大嫂笑道:“好个灵慧的丫头,我们到舱里坐。船改泊东码头,以免打人命官司。”进舱落坐又道:“告诉奶奶,印佩是谁?”

  她将与印佩结识的经过一一说了,最后说:“婷儿不知道他的底细,但却知道他是个可敬的大丈夫。”

  池大嫂盯着她笑,笑得蹊跷,问:“他值得你为他牺牲一切?”

  左婷粉颊羞红,嗯了一声说:“奶奶,婷儿只为了感恩,不惜杀身以报……”

  “那三个条件,比杀身要困难得多。你为保全家门声誉而拒绝第二条件,确是令人肃然起敬。”

  “奶奶……”

  “你愿嫁给他么?”

  “奶奶,哪一个他呀?”她明知故问,羞得抬不起头。

  “小鬼头,当然是印佩啰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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