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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二


  “那……只怕你得付出可怕的代价了。”程大小姐无限惋惜地说。

  他哈哈大笑,笑完语气一转,微喟地说:“人活着本就不易,世道艰难,人心险诈,若想好好活着,那能不付出代价?你走吧。”

  程大小姐收敛了笑容,心情沉重地说:“这半天中,你待我很好,让我尝到被人囚禁失去自主的滋味,这是我一生中难以或忘的经历,我不怪你,因此,我也不伤害你,一切看你的造化了,告辞。”

  印三欠身相送,说:“因此,在下也不伤害你,不送了,后会有期。”

  程大小姐转身便走,走了十余步,再回头情意绵绵地凝注了他片刻,方转头扬长而去。

  程长源站在一旁发呆,不知印三的葫芦里,到底卖的是什么药。

  在这种身陷重围,危机四伏的生死关头,印三竟然放弃了获得的优势,毅然放了人质,岂不可怪。

  如果不放人质,投鼠忌器,谁也不敢贸然迫进,难道这位印三真是傻子?但所说的话,没有一句是傻的,到底是怎么回事?

  直待乃妹的身影去远,程长源方定下神,一声低喝,举手一挥。

  人动,围合,气氛一紧。

  彭驹首先逼进,冷笑道:“程兄弟,暂勿倚众群殴,兄弟给他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。”

  印三轻指着长剑,沉静地说:“彭少寨主,抱歉,程长源已先许下愿,他必须偿还,你急的什么?下次便轮到你了。”

  彭驹心中比谁都明白,程长源不上便罢,冒失地上去,恐怕一招也接不住,仍向前逼进说:“彭某已经管了这挡子事,必须有始有终,先解决为快,你就不用推三阻四了。”

  金总管飞刀金山沉声道:“彭少爷是敞长上的客人,哪有客人先上之理?永旭兄,你上去抓下这小辈的脑袋来。”

  永旭兄是程家八大金刚的老大,叫鹰爪惊天张永旭,所练的鹰爪功已臻炉火纯青的境界,抓石如粉天生神力,是白河附近的第一条好汉,即使是沉重的九环刀,他也可一抓而折,因此与人交手,从不使用兵刃。

  鹰爪惊天应喏一声,一跃而上,在八尺外拉开马步,鹰目中凶光四射,一双紫黑色的巨手十指不住伸屈扣动,狞恶地一步步向前逼进。

  印三见对方不带兵刃,也就不想仗剑取胜,将剑缓缓插入地中,泰然地说:“好吧,在下就陪你玩玩……”

  话未完,剑仅插入土中半尺,鹰爪惊天已突起发难,一纵而上,“饥鹰搏兔”伸爪擒人,人跃起下落,势如苍鹰下搏,像这种跃起方凌空下搏的招术,并不多见,手脚伸展可笼罩八尺方圆,声势固然凶猛绝伦,但也容易暴露自己的弱点,用来对付武技高明的人,极不相宜,太过冒险。

  印三到底年轻气盛,不由勃然大怒。年轻人谁不好强?修养毕竟稍欠火候,先前他擒了程大小姐,光天化日之下,在众多高手的围困下,带了俘虏来去自如,而且曾经击倒了两个金刚,已经展露了六七分实力。

  目下对方居然派一个会鹰爪功的人,用上这种狂妄的招式进搏,这岂不是没将他放在眼下么?

  他的笑容消失了,虎目怒睁,一声沉喝,鬼魅似的向侧一闪,一把扣住了鹰爪惊天的右爪脉门,沉肘便扭。

  鹰爪惊天惊叫一声,行势一顿,来一记奇快的前空翻,先是“喀勒”两声轻响,是骨折声。接着是“嘭”一声大震,背部着地跌了个手脚朝天。

  印三毫不放松,仍抓牢对方断了臂骨的手,顺势一脚踏住对方的左肩,冷笑道:“朋友,你未免太狂了。”

  鹰爪惊天连左手也动不了,狂叫道:“你……你用妖术……”

  彭驹欺进接口道:“他不是用妖术,而是用的九宫大挪移身法,这是早年江湖怪杰酒狂震撼武林的绝学,也称为醉里乾坤步。他定是酒狂的门人。放了他,在下要见识你这位酒狂门人的绝学。”

  印三气消了,放了鹰爪惊天,拔剑笑道:“彭家寨不愧江湖黑道大豪圣地,果然非同小可,一眼便看出在下用的是醉里乾坤步,佩服佩服。”

  彭驹一声低叱,剑幻千道电芒,用上了霸道绝招“大风起兮”,抢制先机无畏地进击。

  印三从容挥剑,连换十五次方位,方避过这招狂野凶猛的急袭,回敬了三剑,双方皆心中懔懔。

  双方皆怀有戒心不敢不全力以赴,在夕阳余晖下,展开了空前猛烈的恶斗,旁观的人目乱神移,全被这惊险无比的可怖恶斗所吸引,浑忘身外一切。

  冯志超扶了乃师万里长风,悄然攀上了山腰,落荒而走。他们帮不上忙,留下反而令印三分心。因此见机溜走,以免印三有后顾之优。

  三十招之后,双方慢下来了。

  彭驹艺自家传,狂风剑法甚至比乃父狂风剑客彭世杰更迅疾,因此荣居宇内四大剑客之二,在江湖名头响亮,少年得志目无余子。

  但今晚,却碰上了可怕的对手,求功心切,一接触便用上了狂风剑法中的精髓,想一举将印三毙在剑下。可惜内力修为火候稍欠,一盛二衰三竭,三十招狂风暴雨似的急攻,便无以为继了。

  印三占了沉着的便宜,身法灵活诡异当然也是原因之一,这得归功于行走江湖期间,抱着游戏风尘的态度待人处事,无形中养成他不易冲动,任何事皆看得开的个性,不急功心切,不为虚名所累。

  在养气持志方面,要比彭驹强得多,因此能一而再从对方凶狠的疯狂进击下,有惊无险地安度难关。

  最凶险的时刻过去了,但接踵而至的却是一次次火爆的生死间不容发可怕一击。

  双方不再浪费精力,不再胡乱进招,抓住契机方行雷霆一击,因此慢下来了。

  最心惊的人,该是程长源,假使彭驹有了三长两短,岂不是一切都完了么?

  “嗄……铮!”错剑声与交击声震耳,火星直冒,印三的剑出现了缺口。

  人影合而后分,双方再次移位寻瑕蹈隙进招。

  印三的剑是程大小姐的,分量要轻些。而彭驹的剑,却是吹毛可断的宝剑。这次硬碰接触,印三的剑在先天上便吃了亏。

  彭驹大喜,一声怒啸,“狂风掠地”猛攻下盘,走中宫突入。

  印三如果不硬封硬架,便得向后退,剑来势太快,非封架不可,完全落入彭驹的算中,因此彭驹敢奋勇攻入,认为必可抢得优势。

  岂知印三也在计算他,沉剑下封,让他如愿加偿,让他自以为料敌如神尽在算中。

  彭驹狂喜,力贯剑身,加了十成劲,要震断印三的剑,以便乘势锲入伤敌。

  剑即将接触,生死将判。

  印三的剑势一变,突在双方接触的剎那间,扭曲两下,居然神奇地向上飘,身形也变不可能为可能,歪歪斜斜地从彭驹的剑侧闪入,但见人影斜穿而过,直冲出丈外,突然止住了,冷然转身。

  “哎呀!”彭驹惊叫,也窜出丈外。

  众人大骇,听叫声便知彭驹吃了一亏。

  彭驹一手掩住右胁,指缝有血沁出。

  印三长剑斜举,冷冷地说:“你走吧,难道你还有脸留下?”

  彭驹气得脸色铁青,冷笑道:“皮肉之伤,你就算定彭某无再战之能么?”

  印三哼了一声说:“你真想生死相决,在下成全你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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