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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一


  幸而逃得性命的人,自然怕天网报复,恐怕早就逃出千里外隐姓埋名躲起来了,谁还敢明目张胆四处张扬?

  各种传闻喧嚣尘上,各种荒诞不经的谣言广为流传,想发掘真相的人只能在暗中摸索,理不出真正脉络,因此人言人殊莫衷一是。

  青龙湾位于藕池口北面五六里,湾深约两里左右,湾北形成崖岸,江水所形成的湾流冲刷南面的江滩,崖岸与江滩交界处,形成自然的避风港。

  青龙庄就在江边,庄靠岸而建。

  庄主唯我独尊吴应元,把江湾附近划为禁区,不但不许过往的船只停泊,连附近村落的乡邻,也不许擅自接近青龙庄走动。

  青龙庄已成了废墟,显然曾受到火德星君光顾,大部分成了瓦砾场,遗留下一些断壁残垣。

  小船直接靠上滩岸,文斌独自登岸在瓦砾场四周走动,希望找到些什么可疑的线索,附近应该还有一些物品遗留。

  有意发掘真相的人,不时雇船前来探查,江湾已不是禁区了,所以经常有陌生人在这一带走动。

  他也是前来走动的人,探查线索该在现场着手,所以他来了。

  绕过后庄的瓦砾场,劈面碰上从断垣后闪出的两名青衣大汉。

  “没有什么好找的了。”那位留了鼠须的大汉冷冷一笑,说的话倒无敌意:“来找线索的人真不少,你来晚了些,不会找出什么可疑的事物了。”

  “不来看看心里不踏实,看过了才死心。”文斌也冷冷一笑:“这件事疑云重重,江湖朋友都觉得不可思议。青龙庄有不少高手隐身其中,怎么可能被天网几个人杀光了?天网的人从不赶尽杀绝。哦!两位来这里是……”

  “我们是南面藕池口巡检司的人。”

  “查案?两位现在来查,是不是太晚了?”

  “我们一直都在查,寻找一些遗留的兵刃暗器,以便确定那晚到底有那些人参与。你说得对,这件事的确疑云重重。”

  “你们的线索是……”

  “我们所知道的是,青龙庄早就有万全的准备,而且已经知道天网的人会来,备有足以对付天网的人手。真正展开无情杀戮的人,来自靠岸的几艘所谓避风船,不但屠杀青龙庄的人,而且全力对付天网。我们已经查出可靠的线索,这是一次有计画的大屠杀。”

  “有计画的?你是说……”

  “那几艘所谓避风船,早就在藕池口悄悄停泊了两天,船上人一直不露面,绝不可能夜间离境,更不可能恰好在青龙湾避风,因为那天晚上江上并没发生怪风。”另一位巡捕加以分析:“这是准备周详,事先已知道所有动静的行动,一石二鸟的完善计画,一举歼了天网和青龙庄。天杀的混蛋!可把我们害惨了,本司的巡检撤职查办,十二名巡捕二十名捕快,天天被一追三比熬刑,咱们这些人只有三脚猫的能耐,哪对付得了这些天下级的罪犯?哦!你老是……”

  “我不是天下级的罪犯。”他笑了笑:“凭你这位公爷有分析,可知必定思路敏捷,观察入微,所获的线索必定不少。唔!咱们真得好好谈谈。我先在各处走走,晚上回藕池口再拜候请教,我对那几艘船的人很感兴趣,藕池口的乡亲们也许知道一些风声。再见!”

  “你阁下是……”

  他脚下一紧,匆匆离去。

  ***

  王府前大街最东端,岔出一条向南伸展的小街,夜间罕见有人走动,门灯甚少,整条小街暗沉沉。

  不是商业区,附近全是一些中上等人家的住宅,有些住宅庭院深深,天一黑就不再有人外出走动了。

  这条街的市民根柢非常单纯,平平凡凡毫不引人注意。

  所有的宅院平时冷清幽静,没有豪门大户,小偷鼠窃也不屑在这种平凡的宅院浪费工夫,谁也不会把这里看成藏龙卧虎之地。

  这天将近午夜时分,文斌出现在其中一座大宅内。

  宅有五进,的确够大,但却空茫死寂,不但近来夜间不见灯火,白天也不见有人进出。每一座门户皆上闩上锁,显然是一座空宅。

  街坊们都知道,这座郑家大宅是有主人的,主人郑安,家眷简单。

  早年的主人一度曾是有地位的大户,传至郑安这一代,早已人丁衰微家道中落,没引起人们的注意。

  至于为何近来不见郑家有人进出,也没有人深入追究,仅感到些少诧异而已。

  他穿了一身黑,在没有任何灯火的大宅内走动,脚上轻灵无声无息,动与停之间。闪动如幽灵幻影,真像一个飘忽的鬼魂。

  潜入一座天井式的小院子,他突然贴伏在长满了青苔的院角土砖墙下,像是突然幻没了,不走近绝难发现他的形影,他已和当地的背景融合成一体。

  片刻,北面的屋顶出现一个朦胧的人影,贴伏在瓦棱沟中,头半伸檐口向下观察,人的形态也不易分辨,同样隐形有术,技巧已臻上乘。

  这人也穿了一身黑,但不是紧身的夜行衣,剑系在背上,在瓦沟中滑行无声无息。

  这人没发现他的形影,片刻,放心地挺身站起,举目四望,凝神留意声息。

  在这种地方,视觉不如听觉灵敏,视界有限光度更有限,即使练了夜眼,也派不上多少用场,听觉却极为管用。

  这人正欲离去,刚迈出一步,对面厢房的屋顶,突然出现文斌的身影,而且轻咳了一声。

  “咦!”这人讶然轻呼:“阁下高明。”

  “好说好说。”他用江湖口吻说:“尊驾也不弱。干什么的?”

  “踩探。”

  这人沉静地说,发出一声奇异的低吟,双手右上举左平伸,挥动三次。

  他警戒的神情消失了,也发出一声低吟,双手左右平伸,也上下摆动三次。

  “五功曹,我老大。”这人飞跃而至:“怪事,你怎么这时才返回?”

  “这时才返回?什么意思?”他一怔。

  “你们天罡七星,已经证实全军覆没了。如果幸存,也该早早返回的,是吗?”

  “胡说八道,我根本就没来报到。接到天灯信号,我恰好遭了意外,养伤近月,哪有时间来报到?你说天罡七星全军覆没,怎么可能?我是天罡七星的老大天魁星。我见到奉命悬天灯的人,那人一无所知,只好破例来找召集人,先后来了三次,宅院空无一人。功曹兄,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你们五功曹,难道是来报到的?这几天并没挂任何天灯呀?”

  一连串疑问,这位功曹愣在屋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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