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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六


  同一瞬间,强侄的同伴到了强侄的身后,接住了凌空下扑的黑影,让强侄向上冲支援三叔。

  “铮!”竹节鞭架住了刺向强侄背部的剑。

  黑影并未被震飞,反而急速下落,香风入鼻,掌从剑、鞭各向外张所露出的空隙中探入,“噗”一声拍中对方天灵盖,一声娇笑,重新向强侄的背影猛扑。

  强侄距三叔尚有两丈左右,已来不及救应了,大吼一声,单刀脱手飞掷。

  黑衣人拔剑一拂,三叔的尸体倒了,“铮”一声半分不差击飞了强侄掷来的单刀,叫道:“不留活口!”

  追来的娇小黑影向前飞掠,剑尖下沉,“喀”一声削伤了志强的左脚,左小腿裂了一条大缝。

  这时,下面的杀声震耳,兵刃交鸣声令人闻之心胆俱寒,显然驮队正受到无情的袭击。

  西面三里外,一个青衣人背着包裹,正大踏步东行,似乎听到前面所发的杀声,脚下一紧。

  强侄左脚重伤,大叫一声,摔倒向下滚。

  娇小的黑衣人一声轻笑,赶上一剑劈下。

  强侄下体一收,由侧滚突变为背翻,幸运地避过剁向腰部的一剑。

  这瞬间求生的本能令他抽出腰间挂着的马鞭,不顾一切全力猛抽。死就死吧,能捞回一鞭死也甘心。

  这一鞭他以全部精力击出,谁也没料到他在倒翻的劣势能够反击。

  矮小的黑衣人果然大意,想躲已力不从心,右大腿内侧结结实实挨了一鞭,“哎!”一声惊呼,失足摔倒。

  强侄滚势更急,恰好跌入一条山沟内,上面戴头罩的黑衣人崩飞强侄掷来的刀,并未跟下,正在察看三叔的死活。

  突听到娇小黑衣人的惊叫声,赶忙急跃而至,伸手急扶娇小的黑衣人,急问:“你怎么了?”

  娇小黑衣人一手按住大腿,尖叫道:“被甚么东西伤了,别管我,宰了他……”

  “人呢?”

  “跑了。他伤了脚,跑不远的。”

  强侄命不该绝,他并未逃走,匿伏在山沟内,草盖住了沟面,晓色朦胧,林下本来就幽暗,正好冒险藏身。

  脚伤了一条,想逃也力不从心。

  戴头罩的黑衣人吃了一惊,放下娇小的同伴说:“糟!你怎么大意?让他逃掉岂不麻烦?你骑我的马,我去追。二妹,能上马么?”

  “别管我,快去追。”二妹急叫,挺身而起。

  戴头罩的黑衣人向林内追,林中幽暗视线不明,找一个人确是不易。猜想受伤的人,必定向下逃与驮队会合,便急向下赶。

  下面传来一声长啸,然后死一般沉寂。

  强侄痛得快昏厥了,但他竟能忍住痛,未发出呻吟声,神智已有点模糊。

  不知过了多久,终于,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。

  蓦地,他清醒了,耳听不远处有人叫:“你是唯一活着的人么?出来吧。”

  他委实支持不住了,一阵头晕,眼前发黑,失血过多那有力道爬上沟?

  幸而他先前快要昏厥之前,用腰带捆住了膝弯,小腿创口黑肿,不再流血,所以能保住一口元气,虚口地叫:“我……我上不来……”

  朝霞将消,红日初升,天色已是大明。

  草动处,他看到一张清秀健康的脸,一张生气勃勃跳跃着青春气息的脸,不由心中狂叫:“我得救了。”

  年轻人跳下沟,将他拖上带至路旁,关心地说:“你的腿再不上药,连大腿也得切掉,甚至会死。忍着些,先喝口水,我替你上药包扎。”

  “谢谢你。”他无限感激地说。

  年轻人穿一身青直裰,灯笼裤,抓地虎快靴,火速解下背上的包裹和胁下的大革囊与水葫芦,先给他喝些水解渴,然后熟练地替他包扎创口。

  大革囊中有不少膏丹丸散,褐红色的药末奇香扑鼻。先服下两颗丹丸,保住心脉。

  以一瓶暗黄色药液洗创口时,痛得他龇牙裂嘴,但药散敷上,只感清凉入体,痛楚渐消。

  “兄台,你的药好灵。”他由衷地说。

  “不错,是很灵光,可惜配装太贵,而且有几味药必须亲自去找,坊间买不到。”年轻人一面包扎一面解说。

  “小可姓柏名强小字诚,请问兄台……”

  “在下华堃,从潞安府来。柏兄,你们怎么啦?”

  柏诚长叹一声,惨然地说:“一言难尽,碰上了劫路的可怕高手。”

  “劫路的?不会是太行山的匪徒吧?”

  “太行山的匪徒,不会在这附近劫路。即使有,也不会抢劫运至灾区救灾的五谷种子。”

  “你们是运种子到灾区的?”华堃颇感意外地问。

  “是的。小可祖籍山西汾阳,祖上人丁旺,家祖在六十年前迁至磁州落业,薄有田产不再返回故里。

  “这次山西闹旱灾,家父张罗了不少小麦杂粮种子,分两批赶运至故乡济急,以便赶在初冬之前下种,不然明年不知要饿死多少乡亲。

  “我与三叔带了几位保镖与堂兄弟押送第一批,事先已得到太行山的好汉们恩准,所以大胆上路。

  “保镖负责防止沿途灾民夺粮,根本不能与强盗们交锋。没想到只走了一天,今早便碰上一群不许人说话的匪徒。华兄,好惨。”

  华堃虎目生光,喃喃地说:“该死,竟有这种没有人性的匪徒?路上死了两个人,那是……”

  “那是我三叔和一位保镖师父。”

  “你们的种子呢?”

  “不知道。我们共有六十匹驮骡,每匹骡驮两百斤。我与三叔在前面探进,发生事故时,驮骡还在岗下。

  “双方交手他们突然袭击时,我听到下面有杀声与惨号声,可能已遭了毒手。天哪!我死了不要紧,故乡的乡亲们,希望全在这批种子上,我……天!”柏诚仰天哀号,声如中箭的哀猿。

  华堃倏然站起说:“你养养神,我到下面看看。”

  不久,他脸色铁青转回。

  “下面怎样了?”柏诚强按心跳问,已从他的神色中看到不吉之兆。

  华堃深深吸入一口气,沉声道:“下面有二十九具尸体,一无所有了。”

  柏诚仰天长号,泪下如雨地叫:“天哪!全死光了,一个也没逃掉。苍天!你怎么不长眼睛……”

  “叫天没有用,一切都得靠自己。贼人的来路,你们难道毫无线索?”

  柏诚将中伏的经过说了,惨然又道:“他们根本就没给我们丝毫机会,怎知他们的来路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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