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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


  “那就把当年豪情万丈的乾坤手名号,正式向江湖重扬吧!”

  “反正已经被你拖下水了,白天那姓陈的家伙不是好东西。还怕他不替我宣扬吗?”乾坤手笑了:“乾坤手退出江湖十几年了!真他娘的过了一段狗屁日子,去他娘的!就这样忍受妻不贤子不肖气死在床上,远不如在江湖玩命,轰轰烈烈英雄地死去。”

  “哈哈!你的事仍然不肯说?”

  “不说!”乾坤手的脸沉下来了。

  舒云一直在旁喝茶,默默地,颇饶有趣地听两老谈笑。他是晚辈,长辈不问,就轮不到他插嘴。

  “不说就不说。”宋士弘不再追问:“你想,姓陈的会回来吗?”

  “你是说……”

  “我认为他不会甘心。”

  “这……迄今为止,咱们还弄不清他们的底细,很难猜测他们是否甘心。老哥,咱们真该把他们的老根挖出来的。平白放走他们的确是失策。”

  “咱们对惊鸿一剑的事一无所知,有关出事的经过都是他们一面之辞,如何挖根。”

  “那……”

  “所以我表示要在此地安顿,表示要过问这件事。”

  “哦!你这老奸巨猾真可怕,挖好了陷阱,等着他们往里面跳!”乾坤手一面说,一面大摇其头。

  “呵呵!有时候,不得不用些手段的,只要手段用得正当而合乎道义。”

  舒云突然放下茶杯,推椅而起。

  “他们来了,爹。”舒云的神色极为冷静从容:“人数不少,好像是倾巢而至呢。”

  “非必要不可开杀戒,儿子。”宋士弘离座叮咛。

  “有些人,杀了他却比伤了他更仁慈些。”乾坤手抗议:“老哥,你在自缚你儿子的手脚。对方不死不伤,那么,死伤的将是你的儿子。”

  “我不是说过非必要吗?你嘀咕什么?走,咱们不要在这里碍手得脚。”宋士弘领先往内堂走。

  厅中仅剩下舒云一个人,他将菜油灯放在厅右的茶几上,灯光更显得幽暗,阴森孤寂的气氛更浓重了。

  他踞坐在堂上案桌的大环椅内,朦胧的灯光从斜前方照来,在他的脸上映出倒还清晰的轮廓。

  所穿的蓝袍却成了黑色,因此乍看去,似乎只能看到他的脸而不见身形,胆小的人真会吓一大跳。

  久久,他坐在椅内丝毫不动。

  终于,右厢门的门帘轻拂,无声无息地距出一个朦胧的身影。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身影。

  诡秘阴森的气氛,突然增加十倍。

  长及腰下的黑发,从双肩披落掩住胸部,只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白面孔,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,似乎像兽类般反射灯光。

  墨绿色的连身衣裙,剑挟在右胁内。

  在朦胧幽光下,似乎也只能看到一张脸。

  是个披发女人,而且是年轻的女人。

  因为那双眼睛是属于年轻人的。

  舒云没有吓一大跳,披发女人也没有受惊。

  就这样,相距三丈外,你看我,我看你,不言不动。似乎中的热气已经消失净尽,代之而起的是阴气袭人,鬼气冲天,寒流渐盛。

  终于,披发女人移动了,莲步轻移,无声无息,真像一个幽灵。

  厅门的门杠又粗又长又沉重,但在披发女人的手中,却轻如无物,没发出任何声息便被抽起,拔出。

  厅门被拉开,凉风扑面而入。披发女人的长发飘动,面目似乎也在随头发的拂动而扭曲变形。

  又进来了三个同样打扮,同样鬼气森森的女人,是从厅门进入的,原来先入厅的女人打开厅门,将同伴接入。

  外面黑沉沉,星月无光,偶尔传来一两声有如鬼哭的枭啼更增加三分恐怖的鬼气。

  舒云安坐如故,不动如故。

  似乎,他是个死在椅内的人,唯一有生气的,是他的一双黑亮的双目。

  四个一般高,打扮相同,脸上涂了粉成为鬼脸的女人,在堂下并肩而立,委实令人胆塞,令人以为自己眼花,把一个女人看成四个,分不出是幻是真。

  舒云纹丝不动,坐得安安稳稳。

  “你胆气不弱。”终于,最右首的女鬼忍不住发话了,声调却是俏甜的,柔柔的,怪悦耳的。

  “好说好说。”他微笑着答。

  “你不怕?”

  “在下见识过更怪的,更鬼的,更惊心动魄的事,见怪不怪,还有什么好怕的?”

  “我们是鬼。”

  “就算你们是鬼吧!鬼有时也怪可爱的。怕什么呢?我如果死了,还不是鬼。”

  “阁下贵姓大名?”

  “姓宋,宋舒云。”

  “哦!你那两位同伴呢?”

  “睡啦!”他徐徐挺身站起:“原来诸位姑娘是姓陈的同伴。请问芳名。”

  他这一挺身屹立,英俊的面庞,与修伟的身材,完全呈现在微弱的灯光下,双方相距仅丈余,已经看得够真切了。

  他那屹立的,年轻又英俊的形象,是颇令异性倾心动情的,他具有一切的吸引异性的魅力和条件。

  四女的眼神逐渐在变,变得柔和了许多。

  “不急。”仍是最右首的女鬼发话:“当需要告诉你时,我们会告诉你的。”

  “姑娘们,这不公平。”他微笑着抗议。

  “天下间没有所谓公平,宋爷,不要大惊小怪。”

  “姑娘说得对,天下间真的没有所谓公平。目下的情势是四比一,甚至十比一,情势不允许在下要求公平,你们也不会慷慨地给在下公平。诸位,有何见教?”

  “请坦诚相告,宋爷是不是秋大爷的朋友?”

  “很难说。”他说:“朋友的意义范围甚广,比方说:道义朋友,神交朋友,酒肉朋友……”

  “宋爷,不要和我打哈哈,放正经些。”

  “哈哈!在下正经得很。你们的来意,在下甚感困惑,至少姓陈的言词颠三倒四,就今在下难分敌友。

  “不过,在下不愿计较。但愿诸位的来意带给在下是福不是祸,在下就感激不尽了。”

  “祸福无门,惟人自招。宋爷,是福是祸,在宋爷的一念之间。”

  “在下愿闻高论。”

  “首先你要明白,我们是秋大爷的朋友。”

  “好,在下姑且相信。那么,在下也坦诚相告,在下的长辈是秋大爷的朋友。看来,彼此已经没有利害冲突了,对不对?”

  “本姑娘姑且相信。”

  “谢谢姑娘相信。那么,在下是安全的了。”

  “请恕本姑娘冒昧,对宋爷提出要求。”

  “在下洗耳恭听。”

  “宋爷既然是秋大爷的朋友,那么,彼此该是同仇敌忾的人,该也算是朋友了。”

  “谢谢姑娘抬爱。”

  “宋爷客气。秋大爷不幸死在官府的手中,宋爷应该义不容辞,与我们联手替他索回血债和公道。”

  “很抱歉。”他一口拒绝:“如果秋大爷真的通匪附逆,那是他罪有应得。朋友之义固然可贵,但是非黑白更可贵。

  “义与理不能混淆,大丈夫须明辨是非。这件事在下必须查明究竟,姑娘的要求太过分了。”

  “你……你拒绝我们的要求了?”女鬼沉声问。

  “一点不错,不容误解。”

  “宋爷恐怕由你不得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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