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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九


  “如果他真的有见识权衡利害,有气量表示和解诚意,肯赔偿死亡家属的损失,叫他自己来和我谈。”杨明口气一松:“午正,就在这里。还有半个时辰,你们还来得及通知他。”

  “好,我把话带到。”

  “侯二爷,听得进逆耳忠言吗?”

  “老夫不是刚愎自用的人。”

  “他不会答应的。”

  “这……”

  “他会蛮干到底,因为他没有赔偿损失的能力。同时,影响他日后的前程。在顺德,他的人死光了才肯撤走。现在,他身边仍然有人可用。”

  “我会明白地说明利害。”

  “那是浪费时间。他会利用你们做孤注一掷,作垂死的挣扎。阁下,离开他,让他感到事不可为,他就会冷静地为日后做打算了。”

  “抱歉,侯某不是人间贱丈夫,不能在他最困难的时候,做出不仁不义舍弃他的绝事。”

  “我也不会舍弃他。”神箫秀士也表明态度:“咱们曾经歃血为盟,有福同享,有难同当,目下他需要协力同心度过难关,我会毫不迟疑与他生死与共。”

  “咱们走,午正见。”追魂魔剑推凳而起。

  目送六人下楼,杨明摇摇头苦笑。

  “离间计落空,这两位仁兄倒有骨气,可敬。”他向碧瑶说:“看来,非大开杀戒不可了。”

  “擒贼擒王,应该还有出其不意毙了那头牛的机会,我们并不急。”碧瑶的看法却乐观,并不希望杨明大开杀戒。

  “恐怕很难,他的爪牙仍多,防范更严,不杀绝难接近他。昨晚要不是他们疲劳过度,想找到他不是易事。昨晚真可惜,失败在我临时分心。”

  “临时分心?”碧瑶惑然。

  “我一直就认为他的外门兵刃牛角铛可怕,心里有所顾忌。他穿了甲,也影响我攻击的心态。看到他居然拔回铛,我便平空生出毁铛的反应,临时改变心意,剑上的劲道不能及时转移,没能把铛击毁,真可怕。如果不击铛,那一剑直攻五官,成功的机会极浓。也许,这混蛋命不该绝。”

  “原来如此。明哥,你光说我,你也不见得聪明。”碧瑶调侃他。

  “怎么说?”

  “那个牛角铛,别人使用威力有限,铛本身不可怕,可怕的是人。刀剑不会杀人,是人用刀剑杀人。俗话说,皮之不存,毛将焉附?把那头牛宰了,铛自然不足为奇,对不对?”

  “呵呵!也不能怪我一时糊涂呀!在那电光石火似的俄顷间,心一动便自然反应。下次,我再让他全力施展,连人带铛全毁了,早些结束和你下南京,去找大爷霍然攀交情把酒论英雄。这里的事,拖得太久了。”

  “要是那头牛答应你的条件……”

  “绝不可能。”

  “怎么说?”

  “四川女匪说得一清二楚,他快要囊空如洗啦!一千两银子赔一条命不算多吧?他拿得出几万两银子吗?再说,声誉扫地,爪牙四散,他还有脸再称霸江湖?他宁可死掉。”

  一个在权势巅峰倒下的枭雄,爬起来东山再起的机会并不多。一旦没有屡败屡战的勇气和本钱,屡战一千次仍然是屡败。

  ***

  杨明和碧瑶在酒楼等,可想而知必定浪费时间。

  倚窗下望,眼睁睁看到下面的大街,四海牛郎带了八名随从,大摇大摆像在逛街,神气地进了北门,可能是进城看风景去也。

  宿州城内没有风景,只有北城墙的扶疏亭,可能只有神箫秀士有兴趣欣赏。秀士读了不少书,当然有兴趣看着苏轼所留下的那块诗竹刻石。

  在城内逗留不走,岂奈我何?

  杨明却不认为他们是进城看风景,也不认为他们逗留在城内避祸逃灾,立即下楼返回客店,然后从店后溜走,从小巷悄然绕墙外小径,快步奔向西关。

  半途,神针织女赶上了他俩。

  ***

  通向颍州的官道,宽度比大官道小一倍,但仍是笔直的大道,两旁行道树浓荫蔽天,徒步的旅客少受日晒之苦。旅客比大官道少十倍。走了老半天,可能碰不上一群旅客;旅客通常成群结队同行,相互照顾减少意外发生。

  十里亭西面有一座土岗,官道贯岗而过,岗上草木葱茏,中间溪流一线,下游汇入北门外的北运粮河。

  申牌左右,从西面来的旅客开始增加,再一个时辰,便可抵达州城投宿。

  路北的小坡顶端,生长着三株牛腰粗的参天而起大白杨,风一吹,巨大的树叶一阵噼啪响。树上有个喜鹊窝,四五只喜鹊,聒噪得令人心烦。

  杨明和碧瑶倚坐在树下,鹊噪并没引起他俩心烦,已经相倚相偎坐靠在树下,假寐了一个多时辰,早已养足精神,把带来的食物吃光,现在唯一可做的事是等待,等待。

  等待必须有耐心,他俩的耐心超人一等。

  等待某件事发生,固然靠见识与经验估料是否正确,也得靠运气。人毕竟不可能未卜先知,对方的见识与经验主控了行动意念。如果双方都是神机妙算的人才,运气便显得重要了。瞎猫碰上死老鼠,就是全靠运气。

  碧瑶自从与杨明发生亲密接触后,把杨明看成禁脔,会用心计阻止他和小莹或神针织女接近。她曾经目击杨明和毒娘子亲热,自己也情不自禁,不断品尝激情带来的欢愉。把神针织女支走,以免打扰她和杨明单独相处时的快乐。

  似乎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,岗下里外的官道情景,被白杨外围的杂树所挡住,但仍可透过枝叶梢头的缝隙,隐约看到官道前后的景物,有车马经过,老远便可看到。

  她躺在杨明身侧,以杨明的腿作枕,用摘来的草叶,细心地编织一只草蜢。

  “他们真会来吗?”她突然抬起脸问。

  “很难说。”杨明伸手轻抚她的秀发、脸颊:“斗智斗力,看双方的神通,正反各方机会均等。所以我们在赌运气,赌他们采用我们估计的行动。如果我所料不差,我们赢的机会该占七八成。”

  “那可不一定哪!已经是申牌末啦!要来,应该早就来了。”

  “笨哦!”

  “我又怎么笨啦?”她伸手拧了杨明的嘴一把,笑容居然流露几分妩媚。

  “到了这里天快黑了,即使有人埋伏,只要能四面一散,利用夜色脱逃,埋伏的人怎么追?追谁?天不黑,盯牢主要目标追,能飞上天去?”

  “唔!说得也是,算你聪明,但必须看到人才算数。如果他们不来,躲到城里住上十天半月,我们怎办?”

  “不可能,我们有的是时间,他们少的就是时间,必须尽快脱离危险区,在宿州他们没有保障,还不是他们能完全控制的地盘。白天是安全的,夜间他们睡不安枕。定下心吧!等不等得到我们不介意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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