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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八


  冯堡主像是失魂,目定口呆惊骇万状。剑根本挡不住猎刀,三枚指断魂一被拍飞两枚无功,在如此接近的贴身拼搏中暗器失效,震惊自是意料中事,这位一代枭雄,几乎无法接受眼前的失败。

  “我给你重装指断魂的机会。”五丈外的张家全开始举步接近:“我要知道你比千手神君高明多少,我要再次尝试了解这种霸道暗器到底有多厉害。”

  冯堡主神魂入窍,果然从百宝囊中取出三枚指断魂扁针,定神套入手指。

  “你怎样杀……杀死那位力士的?”冯堡主提心吊胆问,搏斗中生死须臾,谁敢分心去留意别人的死因?事后知道,便可提高警觉了。

  张家全接近力士的尸体,拔出飞刀在尸体上拭净血迹,仔细察看是否已经变形,变形便不能用了。

  还好,飞刀的钢很纯,没变形。他取出油脂布帛,替飞刀抹上一层薄薄的油,有意无意地亮给冯堡主看。

  “我曾经告诉千手神君,我的暗器是致命一刀。”他将飞刀插回腰带刀插内,熟练地试拔两三次,然后向冯堡主接近,神色泰然自若:“我让他有用千手绝技对付我的机会。”

  “你胜了?”

  “我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吗?你总不会把我看成重回阳世的鬼魂吧?”张家全已接近至丈左右,双手空空斜垂在身侧,开始全神戒备游走。

  “你用飞刀杀了他?”冯堡主也戒备地移位。善用暗器的人,一般名家以右手为主,但拔尖高手却以左手为先,可在以兵刃交手中乘隙发射取敌。因此,取得良好发射位置与发射方位,是十分重要的事。

  “是的。”张家全换了三次方位:“可是,他死得非常的不光明。”

  “怎么说?”

  “他不敢比拼,却表示缴械,远走高飞认栽。但最后,却在丢下兵刃时突袭,死得好窝囊。比起这些满人来,我们汉人实在很惭愧。”

  “这……”

  “我希望你表现得有骨气些,别让在下失望。”

  “我……”

  “你曾经击中过我,应该有信心。”张家全不再移位,开始准备攻击。

  双方都是暗器高手,行家中的行家,面面相对,不可能暴露空门,不可能给与对方有最佳角度发射暗器的机会,只有强攻以制造空隙,在强攻中抓住机会行致命一击,别无他途。

  这与两个绝顶高手对敌一样,唯一的途径是在攻击中抓住攻击要害的机会,走位争取空门,那是二流人物的下乘作法。

  他一停止,杀气立即涌腾,气氛一紧,似乎,空间里又重新流动着死亡的气息。

  冯堡主心虚了,突然打一冷战,徐徐后退。

  “你走不了的。”张家全看穿了对方的心意,保持稳定的速度,一步步跟进。

  移动,也是制造机会的手段。不论是前进或后退,假使一只脚将落未落之间,脚下恰好有个洞,或者低了半尺,也许高出三寸,那就给与对方最好的攻击机会了。但这机会的把握,可不是容易的事,稍纵即逝,问不容发,绝不是普通的人所能控制得了。

  山风料峭,寒意渐浓;晚霞即将消逝,正是用暗器攻击的最佳时机。

  “我堵住这一面,就是不让你们逃走。”张家全继续利用自己的优势,加重对方的心理压力:“你只有一条路可走,退入你女儿被囚的天罗地网。”

  “张兄,咱们商量商量好不好?”冯堡主终于承受不了压力,气沮地说。

  “商量什么?”

  “我回五行堡,弃堡亡命天涯。”

  “呸!”张家全冒火了。

  “你……”冯堡主吓了一跳。

  “你让咱们汉人蒙羞。”

  “我本来就不是他们的人。”

  “你替他们屠杀咱们自己的人。”

  “我……我是不得已……”

  “你为何不死?”

  “我有家有业,燕山三剑客带了大批高手逼我,我……我能怎办?咱们的大明皇朝事实上已经不存在了,你要我向何处投奔?你看你……”

  “我怎么了?”

  “你也留了辫子。”

  张家全一怔,愣住了。

  他如果不留辫子,怎能返回沁州故居?

  而现在,他已经无法返回故乡了,有家难奔,有国难投,这根辫子……

  他探手到脑后,从豹头帽下拉出那根耻辱的标志,用掌心暗藏的飞刀,一刀割断,向冯堡主脚下一丢。

  “你说你愿意返回五行堡,弃堡亡命天涯。”他一字一吐:“是吗?”

  “是的。”冯堡主大声答:“今生今世,我不做满人的走狗。”

  “我相信你。”

  “皇天后土同鉴,我冯威如果食言背誓,天打雷劈。”冯堡主郑重地起誓。

  “你可以走了。”

  “张兄,我……我的女儿……”

  “你等一等。”

  冯堡主全身一懈,感到寒意好浓好浓,开始打寒颤,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,内衣已被汗水湿透,所以精神一懈,寒意油然而升。

  手心,也被汗水湿透了。

  片刻,张家全带着冯秀秀,出现在林前。

  “我饶恕了你们,好自为之。”张家全沉声说:“我也将亡命天涯,希望你们能挺起胸膛像个人样。山长水远,后会有期。”

  “后会有期。”冯堡主父女,只说了简简单单四个字,抱拳一礼,转身大踏步走了。

  尹香君出现在张家全身旁,并肩目送父女俩的背影,消失在前面的茂林中。

  “他们会遵守信誓吗?”姑娘问。

  “也许。”张家全的语气不稳定。

  “也许?什么意思?”

  “他不像我。”

  “那是说……”

  “我的家已经没有了,而他,能丢得下五行堡吗?那可是极为艰难的抉择。”

  “他不会丢的。”姑娘苦笑:“他本来就是江湖上的黑道枭雄。黑道人士中即使也有些道义好汉,但毕竟不多,大部分是与当道者为敌的无法无天歹徒,要他们向故朝效忠,那是缘木求鱼。新主子给他无穷的好处,他怎能丢舍?”

  “这……”

  “糟了!”姑娘蹂脚叫。

  “糟什么?”

  “他父女已经知道你我的底细。”

  “呵呵,你真傻。”

  “我傻?”姑娘讶然间:“你还笑得出来?”

  “你不傻?你以为我们明天还会在此地等他们来捉?走吧!饱餐之后好好睡一觉,养精蓄锐才是第一要务,明天我会好好摆布他们的。”

  天已黑了,没有人敢在黑夜中活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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