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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八


  路旁的古松下,一个鹑衣百结的中年花子,四仰八叉地躺在树根下,双脚伸至路上,破草鞋与骯脏的脚发出阵阵臭味,鸟爪似的双手抱着一根斑竹打狗棍沉沉入睡,鼾声如雷。

  上空传出银铃似的轻笑,绿影飘出而降,从两丈高的横枝上飘落,轻盈妙曼点尘不惊。是一位如花似玉的佩剑少女,隆胸细腰浑身是魅力,媚笑着说:“诸位有了困难,需要帮助吗?”

  嘴里在说,一双流波四转的媚目也在送秋波,看看李驹,再看看李骅,最后停留在永旭身上,眼中的笑意更浓了,颊旁的笑涡儿更深啦!

  李驹兄弟如临风玉树,俊秀超群,但细皮白肉的确带了一两分纨绔子弟的气息。

  而永旭是不同的,雄壮中流露出俊秀,脸上健康的色彩显出蓬勃的朝气,儒衫掩不住内在慓悍的气息。

  正是那些母性并不强烈的女人,梦寐以求的男子汉。

  “喝!地藏菩萨道场,居然出了这么一位倾国倾城的狐仙,这鬼地方要有祸事了。”永旭狂傲的说:“小姑娘,我们的确有了困难。你瞧,前面有引路的鬼卒,后面最少也有五六个防止我们逃命的判官,我们只有往上的一条路可走。呵呵!困难不是不可克服的,问题是姑娘是否肯高抬纤手帮上一把,对不对?”

  “你说得对极了。”绿衣女郎扭着小蛮腰,风情万种地走近,香风入鼻,俏甜的语音十分悦耳:“你说我是狐仙,是捧我呢抑或是损人?说呀!小后生。”

  这神情甜极了,媚极了,打情骂俏的意味十足。

  站在后面的李驹兄弟哪见过这种大场面!脸红耳赤怒容满面,要发作啦!

  “嘻!小姑娘,我哪敢损你呀?”永旭嘻皮笑脸不在乎:“当然,要说你是狐仙未免语涉轻薄,那就叫你绿衣仙子该成了吧?据我所知,九华大会前来参与的人,有黑道、有绿林、有水寇、有痞棍泼皮和妖魔鬼怪,就是没有白道英雄。看你嘛,白道中没有你,你当然不是白道四女杰的逸绿,我猜你定是妖山道中的绿衣仙子路姑娘路凝香,我猜得不错吧?”

  靳义眼观鼻鼻观心,垂手而立真像个老实的随从。

  李驹兄弟却被路凝香三个字吓了一大跳,脸色大变。

  这个女妖外表像是年方二八的少女,其实却是年近半百的妇人,江湖朋友谁不知道这位名列四大妖仙的风流荡妇?

  据说,她是失踪多年的老魔头碧湖老妖的情妇,她那一身硬软功夫皆由碧湖老妖亲授,已获老妖真传。

  碧湖老妖横行天下号称无敌,连白道第一条好汉玉龙也无奈他何,调教出来的情妇那能差劲?

  她本身的妖法媚术已经够令人害怕了,加上老妖所传的真本事硬功夫,令她登上江湖女妖中大名鼎鼎的女妖魁首宝座。

  白道英雄畏之如蛇蝎,没有人敢找她的麻烦,背地里,江湖朋友称她为绿衣妖女。

  “唔!你猜对了。看样子,你定是这些人的首脑。”

  绿衣仙子几乎要挤入他怀中啦!笑得更媚更荡:“你居然没带剑,大概是自命不凡的汉子。小兄弟,你贵姓大名呀?怎么在江湖上从没见过你?你出道多久啦?一年?”

  “呵呵!你问了一大堆问题,慢慢来,让我喘口气。唔!好香,你再靠过来,我可要意乱情迷不克自持了。”他并无退让的意思:“我姓周,出道一两年啦!小人物嘛,你知道的,要在江湖上闯出名头,说难真难,难怪你不知道我。那是我的好朋友,兄弟俩姓李。路姑娘,他兄弟俩更差劲,出道的日子不足百天。呵呵!你就叫他们大李小李和周二好了。路姑娘,你问我的都答复了,可是你还没将怎样帮我们克服困难的办法说出来呢。”

  “小兄弟,不是办法,该说是条件。”绿衣仙子的右手,挽住他的左小臂,姆指有意无意地按在曲池穴上:“你也许不知道,大邪算得了什么?你对付得了他,但他请来的高手,你……你毫无机会。”

  “条件?应该的。呵呵!黑道人讲的是功利,没有人会毫无代价地替不相关的人挡祸消灾。”

  “你明白就好。”

  “在下洗耳恭听姑娘的条件。”

  “条件很简单……”

  “愈简单的条件愈令人害怕。”他抢着说。

  “你害怕什么?我又不会吃掉你。”

  “呵呵!你这张樱桃小口能吃多少?”

  “你不要笑,装成亡命的鬼样子不会有好处的,条件是你们跟我走,本姑娘是大魔云龙三现请来助拳的。”绿衣仙子的媚目不转瞬地吸住他的眼神:“你该明白,光临九华山的人,不是帮大魔就是助大邪,必须划清界限,没有中间路线可走。你说吧,答不答应?”

  “路姑娘,如果我不答应……”

  “你会答应的,是吗?”

  “那老花子答不答应呢?”他向不远处呼呼大睡的老花子一指:“他是亦正亦邪不黑不白的北丐。如果我答应你,他也必须……”

  北丐突然一蹦而起,怪叫道:“浑小子,你怎么咬上我了?你瞧我这副德行,骚狐狸会让我脱她的罗裙?”

  绿衣仙子大怒,绿影一闪,如同逸电流光,猛扑三丈外的北丐。

  北丐撒腿便跑,破草鞋踢拖怪响,看似不快,其实奇快绝伦,像是用缩地术,沿路向下逃。

  一面逃一面用大嗓门叫骂:“骚狐狸!害人精!你这千人骑万人跨的贱货,我老要饭的怕你。救命哪!女疯子发花癫啦……”

  叫声渐远,余音袅袅不绝。

  永旭呵呵一笑,向李驹说:“走吧,再听下去就不堪入耳啦!北丐那张嘴缺德得很,骂起人来从不怕脏的。”

  四人脚下一紧,快步向上走。

  李驹的脸色仍未回复正常,犹有余悸地问:“旭弟,你不怕这妖女?”

  “你呢?”他含笑反问。

  “这……我知道她比我高明,听说她的荡魄香和媚心术,天下尚无能克制的人。”

  “大哥,请记住,下次如果碰上她,切记不可与她目光接触。”

  他掏出一只得自香海宫的玉瓶递过说:“这是可克制荡魄香的奇药,抹在鼻瑞先吸入一些,任何迷香也无奈你何,给你和骅弟防身。”

  “这……给了我们,你呢?”

  “我还有。我练的是玄功,媚心术对我不发生作用。”他一面走一面解释:“内功三大派流,抗拒心魔各有所长。玄功是用导引术;禅功用防拒术;内家用排拒术;而以导引术最有效。导引术是因势利导,化而为用;防拒术是治本,功不深抗力即消失;排除术因势耗神,易致两败俱伤。妖女经验丰富,她已发觉我不怕她,我在她面前谈笑自若,所以想找机会用真才实学制我的曲池穴。”

  靳义摇头苦笑,说:“哥儿,我真不知道你小小年纪是怎样练的,有你在两位贤侄身边,老朽放心了。老实说,刚才我以为大限已至,正打算孤注一掷呢。你瞧,老朽身上的冷汗仍未全消呢,哥儿,能将贵师门见告吗?”

  “靳叔恕我,不能。”他率直地说:“家师是闲云野鹤,不希望有人去打扰他们的清修。”

  “哥儿的造诣……”

  “呵呵!武学深如瀚海,小侄这点能耐又算得了什么?两年前打通玄关之后,小侄也不知道自己的进境如何,与人交手随势而异,敌强则强,敌弱则弱。总之,靳叔可以放心的是,小侄从不滥杀,行事无愧无怍。”

  “哥儿说得对。武学深如瀚海,广无涯深亦无涯,永无止境,而人的寿命是有限的,是否可以日新又新不断求进,全在乎人是否有大恒心大毅力,去求取进益觅创奥境。”靳义无限感慨地说:“这当然决定于人的天赋,但如无明师指点,亦将枉费心力。我想,令师必是跳出三界外,不受七情六欲左右的世外高人。”

  “旭弟,你看得开世情吗?”李驹突然问。

  “不能。”永旭坦率地说:“我还年轻。”

  “你是否打算出世?”

  “出世必先入世,是吗?”他诚恳地说:“大哥,人来到世间,不是为出世而来的,如果为出世来,又何必入世?玄门子弟讲求积修外功,这外功简单地说就是求道,你如果不先修予,又能求得什么呢?尘世滔滔,该做的事多着呢,不为苍生尽一份心力,便匆匆出世,不是太自私了吗?自私的人是成不了道的。以家师来说,年登耄耋,还没想到隐修呢,为了惩罚一个满手血腥的元凶,不惜带着我走遍天下,花去五载光阴。家师并不奢望成道,他老人家不属于目下的任何玄门教派,更不是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天师道信徒。”

  谈说间,头天门在望,宏大的甘露寺气象万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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