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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§第二章 河口争渡

  采石镇,好地方!太平府六大镇之一,府城的重要门户,至江对岸和州的渡口。

  镇面伸入江的采石矶,更是天下闻名。

  本朝初勇将常遇春,飞舸冲抵矶下,距岸三丈飞身用戈攻击抢登。

  蒙古兵笨得伸手抓戈,反而把常大将军拉上岸,虎入羊群杀得元兵八方崩溃,一举攻太平府。

  采石矶是牛清山伸入江的一条腿。这里,一直就是扼江的古战场,山顶建了兵垒,也是半开放的风景区。

  采石镇距府城仅十余里,西临大江新河接采石矶,东南北围绕着姑孰溪,有两三百户人家,商业比府城还要繁盛,以水上交通为主。

  采石镇巡司的衙门在镇西北角,镇西南便是颇有名气的采石书院,傍近新河。新河是大江船只航行航道。

  每一座镇,每一个乡,必须有庄勇的组织,有训练的场地。这处地方,通常须有社学的社址,表示文武兼修,地方人士也为闲暇的聚会所。采石镇的社学,就建在采石书院的南面里余。

  社学的儿童学业有成,能考入书院是最大的光荣。

  西面,就是占地数百亩的庄勇练武场。再往西采石山麓,是纪念南宋名将虞允文祠,人杰地灵,本镇的名气比府城更大些。

  练武场不仅供本镇的庄勇操练,也供采石书院的士子生员练弓射骑。所设的射团倚新河而建,箭道足长四百步。

  值得骄傲的是,北面另建有室内射圃,称丹阳箭社,一列长屋总长一百五十步,不但可以在下雨天练箭,也可经常举行射技竞赛,风雨不改。

  社学叫采石社学,有学生两百人。

  自八岁启蒙的儿童,至四十岁屡考失败的童生,与及想认识几个字的成人老翁,老少毕集济济一堂。

  学堂建有夫子的宿舍,十余名夫子与工役皆有自己的房舍,住不住悉从尊便。外籍的夫子,当然必须在馆舍住宿。

  最有名气的夫子高始,在本府名头响亮,因为他曾在乡试中高捷,考取举人身分,然后因丧妻而放弃会试的机会,考取了教谕的资情。

  按理,他该任识府学或采石书院的教谕,他却屈就社学的猴子王,平平淡淡的过日子。

 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,他义务兼任采石书院的武教习。他的刀、枪、拳、棒、射,在府城无出其右。

  他是本地人,但家不在采石镇。家在城东约十里的龙山乡,是一位小地主。龙山,也就是传说中,晋代名士孟嘉落帽的地方。

  两地往返二十余里,所以他在社学住宿。

  中年丧妻,他万念俱灰。结果,连唯一的儿子高大元也离家出走自谋生路,既懒得读书,也不肯练武,一年倒有八九个月不在家,在外地鬼混罕见人影,亲朋好友不以为怪,也没人多事过问。

  他在社学先后八年,总算调教出几个好学生;有五位考中了秀才,目下仍在府学就读,是正式的禀生。

  另三位就读采石书院,天资差些,是自费的附生,已经不错了。所以,他受到普遍性的尊敬。

  明天是清明节,他必须返家准备扫墓。

  家里的事不用他操心,自有长工打理一切。重要的是,他的儿子高大元,必定已经返家了,父子俩该有十天半月小聚。

  他是有身分的人,士农工商等第分明,他是士,又是农。举人身分可以让他高家免除差徭,所以儿子是否在家,官府也不闻不问。子孙贤与不肖,旁人也无需过问。

  儿子在外地鬼混,当然不会使用真名,以免家门蒙羞。所以儿子的真名高大元,只有本乡本土的人知道。

  返家必须经过府城,从大南门经过跨越姑孰溪的南津桥(上浮桥),是官道的往来要津,南来北往的旅客络绎于途。

  这里,已经很少看得到车和马了。

  大平府地属南京,列为江南不算离谱。江南以舟代步,车马又是一些大户人家的装饰品,没有多少实用的价值,而且麻烦得很。

  刚到达桥头,身后蹄声急骤,扭头回望,城门驰出八匹南方少见的雄骏枣骝,鱼贯驰向桥头,行人纷纷走避,一看便知是来自南京方面,有身分地位的人,鞍后都携有马包,有走长途的准备。

  而且,每个人都佩有刀剑,所穿的青骑装质量甚佳,但看不出到底是些什么人物。可以肯定的是:绝不可能是官差。

  浮桥那能驰马?应该下马牵着座骑走。

  浮桥上有不少人行走,这些江南人那曾见过马群奔驰?即使看到奔来的马群,也惊慌失措,不知如何趋避,闪避的唯一结果,将是往河里跳,不会水的人准死无疑。

  第一匹马冲到,急于赶路不顾一切。

  桥头的行人发出惊恐的哗叫,发狂似的走避,有几个人摔倒在地。

  策马的骑士骑术相当高明,发出两声不耐烦的叱喝,并没缓下座骑,从人丛中钻隙冲向桥头,劈面撞向两个惊得发僵的乡民。

  这两个乡民应该走避的,前面的行人纷纷连内带爬向两侧躲避,在铁蹄下逃过被踹翻的厄运。

  两乡民可能已经吓傻了,或者不敢向两侧跳水逃命,眼看要被健马撞翻,或者踹倒。

  危机千钧一发,他来不及思索权衡利害,大喝一声,斜掠而出,一肩撞中座骑的左膊,把健马撞得向右斜冲,一声马嘶,马向侧冲入立而起,几乎把骑士摔落,马也几乎冲下头的护岸。

  在千钧一发中,他扭身把两个乡民从蹄前拖倒向左滚,三个人挤成一团滚落桥左的河岸。

  人影飞降,后两名骑勒住了座骑,飞跃而下,猛扑滚落的三个人,毫不客气举脚连续飞踢。

  在惊叫声中,三个人被踢得滚落河下。

  桥头惊惶走避的人,发出震耳的咒骂,有人拾起路边的石子泥块,愤怒地向骑士们投掷。

  “把他们捉住进官究治……”有人大叫。

  三个人被踢下河,不需追下再加惩罚了,骑士们有人拔出佩刀,有两骑士策马向吶喊的人冲去。

  行人四散惊惶走避,桥头大乱。

  八匹马冲上桥,总算慢下来了,浮桥禁不起马群奔驰,浮沉摇摆不定,健马不得不慢下来。

  在浮桥上行走的,总算有充裕的时间跳落船两侧的船头船尾躲避。

  “王八狗养的混账东西!这些狗养的东西真是无法无天,那把一般的人当人看?天会报应他们。”有人站在桥头,向骑士们的背影破口大骂。

  有人慌乱地奔下河,七手八脚把在水际的三个人连拖带抬救至路旁。

  两人乡民一个左臂骨被踢断,另一个右脚也走了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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