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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九


  一早,彭刚一脸晦气,大踏步赴板闸镇钞关,准备请人瓜代役期,他得到外地谋生与增长见识。

  长子才有田地继承权,他不是长子,日后必须自立门户,兄弟早晚会分家的。

  昨晚他在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,冲入暴乱的大厅,险之又险地救了李大人,总算让他及时赶上了这场杀戮,李大人脱出险境,仅受了伤。

  可是,他老爹可不能饶他,不但被骂得半文不值,还挨了一顿好揍,所以一脸晦气,委委屈屈不敢分辩。

  他老爹教训他,情势急迫,就应该用非常手段,快刀斩乱麻断然处理,居然有心和双怪游戏,几乎误了李大人的性命,当然该打该骂。

  他老爹口中的非常手段,他清楚得很。

  早年的霹雳火彭直,办起事性如烈火,江湖朋友耳熟能详,闻名胆落。这位亦正亦邪的可怕人物,办事的宗旨是雷霆手段除恶务尽。

  在半途无缘无故,受到江湖四天君之一,江湖仁义大爷乾坤一剑周日升一群爪牙给他来一记沉重一击,几乎要了他的小命,受了相当程度的伤害。

  最重要的是,那一阵子耽搁,他几乎误了大事,赶到县城已是筋疲力尽,李大人挨了一剑,他也无力对付其他的凶魔。

  最糟的是,他老爹责成负责后果!

  这是说,这些凶魔不会就此甘休,日后必将变本加厉来清河杀官行凶,他必须负责消除祸苗。

  凶魔们已经远走高飞,一哄而散,何时卷土重来只有天晓得,他哪能等在这里日防夜防?

  他不能在这里等那些人来。下一次的袭击,凶猛的程度将倍增,他哪能应付了事?等候早晚会遭殃的,主动权控制在他们手中。

  要获得胜利永除后患,唯一的手段是攻击。

  霸剑天罡名震江湖,枯守在这里也毫无作为,既保护不了李大人,也奈何不了来来住往的江湖凶枭,只能消极地守株待兔,或者死守待宰。

  他下定决心,要找到罪魁祸首,从事掘根拔苗着手,彻底消除祸患的根苗。

  百毒天尊那群人最为可恶,事先放出风声要找霸剑天罡算账,结果用的是声东击西手段,最后目标仍然指向李大人。

  返回板闸镇的第一件事,便是找出那些人的去向。

  花了些银子,他找到代他出役的人。

  第三天,他弄妥一切旅行手续,职业是行商,乘船奔向南京。那些人确是乘船走的,航向南京。

  ***

  他忘了飞狐,事出仓卒,得到凶魔已赴县城的消息,他无法通知飞狐,分秒必争赶处府城。

  次日,他前往府城找飞狐,飞狐已经不知去向。因此,他只好不再牵挂这件事。

  他在板闸关混了好几年,本来就是有心人,与一些江湖人士经常接触,因此江湖门槛相当熟悉,一日进入江湖闯荡,他已经是半个江湖人,虽由不曾经过大风大浪,凭以往的经验已可顺应闯道者的浪迹生涯。

  所带的盘缠甚丰,不必为生活而涉入江湖行业,他也不承认自己是江湖浪人,所以打扮得一身光鲜,有模有样。凭器宇风标,怎么看也是年轻的爷字号人物。如果身边再有两位随从,那就更像有地位的少爷公子了。

  所乘的是至扬州的定期客船,预计如果沿途不受天候影响,得在船上待十天半月,这期间不会发生意外,只是无法沿途打听凶魔们的去向,颇感烦恼。

  如果凶魔们半途登岸起旱,那就会像盲人瞎马一样到外乱闯碰运气,得浪费不少时日打听,对方如果找地方隐藏,可就无从着手调查下落了。

  但他不得不乘船,凶魔们是乘船走的。好在客船沿途需在大埠停泊,可以在客处入埠的码头打听消息。

  这艘扬州江南船行的定期客船,兼载一些零担贷物,因此在沿途的大埠,皆需停泊一天半天,有时间登岸打听消息。

  百余名旅客,有一半需在沿河各城市下船,当然也有旅客从各城市上船,也可以打听各城市的有关消息,不至于坐在船上毫无所知。

  中舱也称官舱,分为六间小舱房。配住中舱的旅客,通常是有身分的人物。

  他乘的是中舱。每一舱房如果没有女眷,可住四名旅客,各有床位。

  同舱房的三位旅客都是中年人、似乎都是爷字号人物,穿得体面,所携的行李不多。可是,都没带有随从,可知并非真具有爷字号人物的气概;真正的爷字号人物,通常有随从或小厮伺候。

  他也像爷字号人物,至少也像一位公子爷,但也没带有随从或小厮,行李也少。

  上船安顿停妥,首先便与同舱房的人交朋友,十天半月同舱,连络感情有其必要。

  三位中年人姓周、吴、顾,名是礼、义、廉。

  逢人且说三分话,未可全抛一片心;出门人不论任何事,皆必须有所保留,因此交朋友也必须保持距离,谁也不愿一见面就推心置腹呈上三代履历。

  他也用假名:彭方。

  他曾经以彭方的面目露过脸,起得很不错,当然也希望今后行事处世方方正正,方正本来就是做人的根本。

  客船只在大埠停泊,中途站是宝应县、高邮州,每处停泊一天。如无意外,十天便可抵达扬州。

  全程三百六十余里,客船却要航得十天。船本来就慢,顺水下航,仲秋水势仍然湍急,沿途还得停泊,性子急的人不宜乘船。

  好在他并不急,需沿途打听消息。追查远走高飞的老江湖不是易事,急不来的。

  感觉中,他觉得同舱的三位旅客,似乎并不简单,有某些地方不对,可是,却又无法具体看出哪些地方不对。

  至少,他看出三个人外表和蔼,慓悍内敛甚至深沉难测,可感觉出潜在的危险性。

  这可以表示出他是一个感觉敏锐的人。同时也表现出,他虽然不曾正式在江湖历练过,但警觉心甚高,已经具备在江湖闯荡的条件。

  他肯定地相信,这三位旅客行囊中,必定携有兵刃,可用来杀人的利器。

  那位叫周礼的中年人,宽大的青长衫内,可能有皮护腰,甚至暗藏有匕首一类短利器。

  他身上没携有任何利器,只有一把削食物或小器物的小刀,一把随同生火器具在一起的半月形火刀,长仅有三寸,是用来敲击燧石的工具而非利器。

  他的外表脸形,也没有江湖人流露的豪迈气概,但健壮修伟手长脚长,最好先估量自己的分量。

  这三位旅客颇不简单,已经看出他是一个具有潜在危险性的人物,因此在言们上保持表面上的礼貌,闲谈时仅涉及沿途的风土人情,不及其他。

  船在三十余名缆夫的牵拽下,像蜗牛船逆水上航,花了二天,船才进入南浦。两天仅航行了六十里,说慢真慢。

  接近宝应,算得进入扬州府地境了,漕河也正式驶入古邗沟,水往南流。缆夫打道北返,船顺水顺流速度倍增。

  在宝应停泊一天,旅客有上有下,没发生任何事故,只是风速增加了些。可是,刮的是西南风,仍然无法使用帆航行,河面则开始渐渐加宽,从四十丈增为六十丈左右了,不时可以看到成群结队的大型平底漕舟上下,客船得让漕舟优先通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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