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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七


  “阁下。”拔山举鼎仍然咬牙切齿:“你得保证他们,忘了今天的仇恨,今后不许前来寻仇报复。”

  “去你娘的混蛋想法。”黄自然破口大骂:“我根本不认识他们,我凭什么替你们挑冤担债?如果我有儿子,我也管不了儿子的事。我要你放人,条件是交换你的命,和东河村不受毁灭,已经够优厚了,没有其他的条件。放不放那是你的事,我只坐等结果,别来烦我,你还来得及反悔,我等你反悔。”

  所有的人总算听出端倪,人人失惊。

  “好,我认栽。”拔山举鼎不敢不屈服:“你如此咄咄逼人,我不会甘休。放人!”

  “真可惜!”妙手灵官大声说:“你小子嘴上无毛,做事不牢,我等你宰了这个老山羊为世除害,让老山羊宰了飞天豹这群妖魔,你却轻易地放弃一举两得的大好机会,留下他们继续为祸江湖,真是哀哉,孺子不可教也,不可教也。”

  “再次谢谢你,小兄弟。”桃花三娘子向堂上的黄自然,挥手示意笑得媚极了:“容图后报,请将大名见示好不好?”

  “少废话,你们最好赶快走,速离险境。”黄自然拒绝通名:“我救你们并非大发慈悲,而是事故因我而起。拔山举鼎与铁笛玉郎也不是好东西,乘机惩罚他们而已,不必谢我,日后可能被此仍是死对头。”

  “交回马匹行囊,今天的事到此为止。”恢复自由的无情剑客,居然不再暴躁了:“大爷这次上当,这是奇耻大辱。拔山举鼎姓卢的,日后别让我在江湖上碰上你,你给我牢牢地记住了。”

  拔山举鼎扭头便走,带了几个亲信一走了之,以免不断受辱,快要气疯啦!

  众人正在忙,抬头向堂上望,堂上空空,黄自然和妙手灵官已经不见了。

  ***

  妙手灵官哪能算老?只是厚着脸皮,在黄自然这种后生小子面前称老而已,其实他自己也不服老。

  人生七十古来稀;这只是用平常人的尺度眼光,所作的感慨性比喻而已。

  练内功服气的人,十年苦练任督通一半功。

  五十岁正是花了半甲子以上苦练,功成基稳,正要迈入深造追求精纯甚至羽化的境界。

  也就是所谓超越巅蜂,出现高原现象,很难超越高原的盛年阶段;也就是人的一生中,最成熟的岁月。

  有些人劳碌终生,贫困艰辛,像牛马一样为苟延残喘而奔忙,三十岁外表便像一个糟老头。这种人,想活到七十岁,真是稀而又稀。

  两人沿途并辔小驰,谈些江湖见闻武林秘辛。妙手灵官左一声老夫,右一声老朽,听得黄自然耳根发胀,又好气又好笑。

  “这条路老夫不算陌生。”大太阳即将当顶,妙手灵官挪了挪头上用黄荆条所编的遮阳圈:“这是到山东的大道,走京师应该经过徐州。小子,你到山东到底有何贵干?不会是去登泰山观日出吧?我不信你是到曲阜朝孔庙的,你小子一点也不像个读书人,没有一点文味,也许肚子里有几滴墨水而已。呵呵!至少你念过百家姓千字文。那是你说的。”

  “我没否认呀!”黄自然邪笑:“我念过百家姓千字文,伟大得很呢?尽管天下的平民百姓,都知道读书考功名,是唯一的从十八层地狱升上三十三天,成为人上人的独一无二途径,但真正有机会读书的人却少。据我所知,绝大多数地方,一百个孩童中,能有一个孩童获得读书的机会,已经是很高的比例了。”

  “该死的!虚夸了你两句,你就发起胖来了。”妙手灵官笑骂:“好,你念了百家姓千字文,伟大,老夫要考考你。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,都是通常排列分类作次序的编号用字序。字面上的普通解释,一看就懂。单字解释也不难,可以望文生义。我要考你的是,天为何是玄,地为何是黄?宇除了代表上下四方,宙代表古往今来之外,内涵的意义是什么?如果宇宙合而为一,又呈现什么现象?又……”

  “哈哈哈哈!你不要又什么了。这些问题,你可以去问老子、庄子、元始天尊、如来佛等等。宇宙一旦合而为一,那就是虚无,或者永恒;没有天地,没有你和我。”黄自然狂笑:“咱们的字玄之又玄,任何一个字,假如用来做文字游戏,一定可以钻牛角尖,写出一部洋洋洒洒的大书。”

  “诡辩!”

  “是吗?拔剑在手,面对强敌,够简单吧?但你可以从理论上探讨,从心理分析、人道观念、道德范畴,上起天道风云,下迄虫蚁死生,写出一本万言巨著。从老祖宗遗下的兽性血脉,归纳大圣大贤的哲理,加以讨论分析,才决定你该不该做或该怎么做。而我这笨如猪脑袋的想法和行动里,唯一的念头是:必须在他死我活的电光石火俄顷问,快速俐落一剑杀死他,不会用脚底板思量该不该让他杀死我。不要考我,考我保证你会得胃气痛。在我来说,宇就是我住的房子。我的天地,从不深究是玄是黄。总之,我不会成为你这种人的继承者,不要枉费心机试探了,我不会被你诱惑去走你的道路。”

  “孺子不可教也。老夫也要到山东,看有否需要我伸妙手的事物。你小子埋头赶路,赶什么?透露一点嘛!”

  “透露什么呀?”

  “你此行的目的。”

  “你又来啦!”黄自然怪腔怪调:“你是天下十大神秘客之一,出没如神龙不见首尾。你十余年来能保持神秘面目,凭的是什么?你会把你的秘密,透露给别人?我敢打赌,连你的老妻,也不知道你在何处鬼混。迄今为止,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妙手灵官黄升平呢!”

  “我也只知道你姓黄,很可能是我的宗孙辈或宗玄孙辈……”

  “为何不说宗祖辈或宗曾祖辈?你一点也不肯吃亏啊?反正你我都是江夏堂,是错不了的。好像我们黄家,只有江夏一堂,没有其他堂号。比方说天下大姓之一的张,有百忍堂与清河堂,查起本家来就有点不便了,子孙太多啦!”

  “不管你是哪一宗支的,说你的辈名,我会去查。”

  “无可奉告。”

  “那我就一直叫你小子,你本来就小。”

  “你不过多吃了几年饭,神气什么?”黄自然的嘴硬不起来了,年龄上差了一倍:“前面有村庄,该打尖了。”

  一抖缰,健马四蹄加快。

  后面两三里,旅客零零星星跟来了。

  ***

  这里是老槐集。

  逢三赶集,日中为市。今天是三六九的十三,正是集期。

  市集规模小,但依然热闹,从四乡赶来贩卖或交换农产器物的乡民,以及从县城前来交易的商贩,和一些串乡的小行贸,大车小车独轮车早就占了定位,贩卖酒食的店铺门摊也早已就绪,纷纷攘攘热闹得很。

  在集外的大树下拴妥座骑,黄自然直往集内闯,人群拥挤,各种异味四溢。

  妙手灵官盯牢了他,似乎早就料到,他不想结伴,要找机会溜之大吉。

  他也真会作怪,不进店铺进食,逐一在卖食物的门摊走动,碰上喜欢的食物,不管妙手灵官是否也喜欢,叫来两份据桌大快朵颐。

  连吃五处门摊,猪牛羊肉填满一肚子,而且喝了几大碗高粱烧,啃一条杠子馍,这才施施然到处逛逛看热闹,不时逗弄几位大嫂闺女,买一些针线烛巾等等旅行者的日常需用物品。在这里,他是极为平凡的赶集小乡民。

  一逛逛到牲口场,大场子里分为数区,牛、马、驴、羊、鸡、犬、猪各有交易处所。

  羊与鸡在场子对面开,他到了鸡场。有些鸡笼特高特大。他在笼前站住了,仔细地瞄了笼中的两只鸡一眼,眼中有热烈的表情。

  “感觉真好。”他向妙手灵官说:“好像回到家乡一样。没错,是名气不小的纯种咬鸡。奇怪,这里怎么也养这种玩鸡?也许附近有斗鸡场,去找找看。”

  “我们这里有人养,偶或也斗一斗好玩。”那位卖鸡的乡民含笑解释:“城里有人来搜购好品种,运到济宁州转售。你老乡一定是鲁西人,鲁西人爱斗鸡斗羊爱得发疯。给我二两银子,这一对卖给你。两年后,保证你有二十头纯种好咬鸡。”

  “原来你是鲁西人。”妙手灵官邪笑着说。

  “你还不死心啊?随时随地都打主意挖我的根柢。”黄自然提高警觉:“就算我是鲁西人好了,我不但喜欢斗鸡,也喜欢斗羊。我家的咬鸡最强健的种鸡,重量超过十斤,但只能做种,太重不能下场斗。我家的冠军小尾寒羊,一角可以撞翻一头牛。”

  他信口胡扯,妙手灵官邪笑着直瞪着他。

  咬鸡,也就是斗鸡。

  浑身黑喙如鹰,脚长头小颈如鹅,天性好斗,啄住对方就死不松口。奄奄一息躺倒之后,略一恢复元气又重新再斗,直至起不来或死了为止。

  自古以来,就是纨绔子弟们斗鸡走马的宠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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