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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八


  “我又不是神仙未卜先知,怎知他的底细?听到一些风声才去找他,怎知道他情急翻脸行凶?”

  “哼!你少给我要花招。”八表狂龙拍桌怪叫:“你一定知道他的底细,冒冒失失就闯去有意引起纠纷,幸好没发生意外事故,我不再追究。”

  “有屁的意外事故。”柳思粗野地怪叫:“你派芳兰玉女监视我,自己也亲自带了人跟踪,我不知道你有何用意,但绝不可能是怕我远走……”

  “闭嘴!”八表狂龙怒不可遏,拍桌怒吼:“我就是不信任你所获消息来源的正确性,所以跟去查证。幸好我去了,不然你将害死了芳兰玉女。”

  “你这家伙简直颠倒黑白含血喷人,就算芳兰玉女死了,也与我无关。我负责踩探消息,可没有能力用强迫性手段找门路。芳兰玉女如果逞强被人杀死,那是她活该。我踩探消息避免用强制手段,你根本就不该派一个武功高强的女人做眼线。”

  “你还敢强辩?”

  “这是事实,用不着强辩。今后……”

  “没有今后了。”八表狂龙截断他的话。

  “甚么意思?”

  “已经有人负责供给本地区的一切消息,用不着你出去踩探了。从现在起,你给我乖乖地跟在黑虎身边,不许擅自走动,随时都有人看守着你。”

  这是说:他不能再自由活动了,他的工作已经有人取代,用不着他了。

  不能自由活动,他就无法翻云覆雨啦!

  他第一个念头是:该离去了。

  “你是说,七猛兽委托的事已经作完,用不着我们了?”

  “不错……”

  “尾款你付给黑虎了吗?”他紧迫追问,有意不许对方继续说出理由。

  “绝剑狂客还没抓住,不需付尾款……”

  “好,相信黑虎也不敢向你讨取尾款。从此,七猛兽和你所订的契约终止了。也就是说,七猛兽逼迫我替他们办事,他们死伤殆尽,终于可以卸下责任,我也可以不理会他们了。”

  他呼出如释重负的一口长气,转身便走。

  “你干甚么?我还没叫你走。”八表狂龙沉喝。

  “我去找黑虎。”他扭头说:“向他告别,阁下,你已经无权指使我了。”

  “斗胆!你敢?你……”

  “我受够了,你这混蛋自大狂。”他摇头苦笑,“不过,我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,不和你计较,你最好早些收敛狂态。你狂甚么呢?这世何并没亏欠你甚么。”

  “拿下他,先弄断他一手一脚……”八表狂龙拍桌怒吼,快气疯啦!

  厅中共有八个人,包括了芳兰玉女。

  六个人倏然而起,只有芬兰玉女不曾离座。她亲眼看到柳思闪避暗器的超绝身法,行家一伸手,便知有没有,她已看出一直逆来顺受的柳思,绝不是只会几绍花拳绣腿的三流混混。

  柳思并不急于逃走,冷然回顾瞥了众人一眼。

  劳兰玉女心中一跳,看出某些地方不对了。柳思如果逃跑,这几个人不一定能拦得住他。分水神犀的得力弟兄老二,与他面面相对,然后衔尾狂追,结果仍然将人追丢了。

  “我耐性有限。”柳思冷冷地说:“你们最好知趣些,见好即收,不要做得太过分了,那是非常危险的事。今后,你们最好离开我远一点,任何人胆敢向在下撒野,在下必定以牙还牙。谁胆敢下毒手要我的命,我一定会绝对冷酷无情杀死他。”

  第一个扑下的是无情剑,猛虎扑羊双爪齐出。

  柳思向下略挫,扭头窜出厅外。

  武功惊世的丧门恶煞,从一扑落空的无情剑侧方超越有若劲矢脱弦,一眨眼就追出厅门。

  柳思不见了,前面的屋前广场鬼影俱无,四周枝静草寂,不可能有人窜入。

  人接二连三出来了,分开穷追。屋后的几个人也奔出参加,搜索附近隐蔽处所。

  八表狂龙快要气疯了,怒吼如雷指挥众人穷搜屋内屋外可能藏人的地方。

  ***

  柳思的包裹藏在城里,所以他必须进城。同时,他根本没有逃走躲避的打算。

  这场驱虎斗狼的把戏还没收场,他既然看了前半段,就得等候看终局。

  他对谭姑娘甚有好感,自然而然地偏袒姑娘的一方。

  他替自己找偏袒的理由:九华剑园被毁已成定局,绝剑狂客今后不可能成为豪霸了。

  在小巷的民宅,取回寄放的包裹,将包裹搭上肩,大摇大摆走向北大街。

  已经是近午时分,奔波打斗了半天,这时肚子在唱空城计,得先找地方安顿。

  高升老店是城北最高尚的客店,看店名便知道旅客的品流相当高。通常一些参加乡试的学子,为图吉利高升而落店,过往的官绅当然也想高升,自然成了该店的好主顾。当然也有其他各色旅客,这些旅客也必定囊中多金。

  柳思也囊中多金,他住进了高升老店。他有巡缉营所发的身分证明,正大光明落店神气得很。

  当他出现在右邻不远处的江宁酒楼时,脱胎换骨变了另一个人。发结用紫地织花头巾,孔雀蓝长衫,腰挂如意荷包,五分像士子,五分像士绅,手中不忘带一把绢面画兰花折扇,踱着方步神气地登上楼座。

  跟在他后面登楼的两个齿白唇红,眉目如画,穿了青衫的小书生,被他那丰神绝世的气概所震慑,不敢像他那样神气万分摆场面,乖乖在角落占了上副小座头。

  他真的有意摆阔,对两个送茶水净桌面的店伙,大声说出十品南京的名菜,来一坛竹叶青。前者表示他是老南京的阔食客,后者表示他能喝酒。竹叶青在南酒中,已算是相当够劲的酒了,一坛是十斤,海量。

  简直是有意招摇,吸引有心人的注意。

  巡缉营一些身分地位高的人,所携带的金银票引,几乎全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弄来了,够条件摆阔。

  从出现县城、买衣、落店、上酒楼,这期间,有充足的时间让有心人准备,让消息向四方轰传。

  果然不错,刚喝了二碗酒,楼门出现三个人,三个老相好:分水神犀、老三、老七。

  三个人像三头饿狼,冲向一群羊,三面一围,气氛一紧,楼上的食客纷纷会账下楼,几个店伙心中叫苦。

  三双怪眼彪圆,凶狠地瞪着他,像要将他生吞活剥,凌厉的气势令人胆寒。

  他毫不在乎,泰然自若旁若无人,自斟自酌自得其乐,一口一碗酒十分写意,对三面包围的三个暴客视若无睹,似乎这三个带刀的暴客并不存在。

  扮士子也好,扮士绅也罢,要神似就必须沾上一些文味,文味以诗酒最为具体。

  “叮叮叮……”他一口喝干了一碗酒,用筷子轻敲酒碗,碗发出有节拍的清鸣,相当悦耳。

  “咳咳咳!”他轻咳了三声,装模作样清清喉咙,摇头开始配合击碗声,煞有介事开始吟诗。

  “胸中磊落藏五兵,欲试无路空峥嵘;酒为旗鼓笔刀槊,势从天落银河倾。”他吟的是陆放翁诗《题醉中所作草画卷后》,“端溪石池浓作墨,烛光相射飞纵横;须臾收卷复把酒,如见万里烟尘清……”

  “你再鬼嚎鬼叫。”分水神犀抓起酒坛,声如狼嗥打断他的吟咏:“我泼你一身酒。”

  “咦!你怎么了?”他的筷子停在碗边,笑容可掬:“我冲犯了你吗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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