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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〇


  因此当江湖朋友盘缠用尽时,便想到各地的仁义大爷。这些仁义大爷,十之八九是早年曾在道上混的朋友,现在发达了,能不帮助小兄弟撑过难关吗?

  江湖朋友如此,读书人也如此,不过打抽丰的对象,有些不同而已。

  读书人穷途末路,打抽丰的对象是州县太爷、学舍的生员、地方的士子,送上拜帖,具名是同年、同学、门生……同是读书人,你能不打发几个吗?

  当然,打抽丰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。

  急难时打抽丰,也不是什么可耻的行径。

  一到陈州,八表狂生便想到了天王贺维世。

  陈州有三雄,天王贺维世排名不上不下。这位仁兄生得膀阔腰圆,身高八尺,手中一把天王伞,十个人围攻他也应付裕如。所以也有人叫他雨天王,反而把他的姓名忽略了,也不便叫贺天王。

  四大金刚,拿伞的排名第三。风调雨顺,剑、琵琶、雨伞、蛇就是他们的代表。

  雨天王曾经是开封威远镖局的名镖师,曾经独资开了一家骡车行,曾经跑过单帮做走私贩子。总之,从三流混混,混至名震中州的名镖师,他苦过,他哭过,他流过血挨过刀,好不容易度过半百年纪,乖乖回到本乡本土,开了一家骡车老本行,替客户拉拉货,不走远道长途,倒也安安稳稳过日子。

  当然,名号声威仍在。

  鹰扬会不但知道这个人,而且有位弟兄,曾是雨天王昔日闯道的朋友。鹰扬会垮台收山门,应该还可以套些少交情。

  当夜落店,不便夜间拜会朋友。

  一早,具了拜帖,闯入平安骡车行的宏大店堂。

  外面车场店伙正在忙碌,店堂内几个伙计也没闲着,与往往来来的货主打交道,忽略了这位英伟的豪客。

  没有人上前招呼,他有点按捺不下啦!想当初他拥众闯荡江湖,前呼后拥何等风光?所经之处各方豪霸,谁不巴结逢迎?

  “砰砰砰!”他猛拍长柜面:“来人哪!”

  一个中年店伙,丢下顾客急赴长柜面的这一端。

  “哦!客官有事吗?”店伙赔笑问,和和气气,生意人和气生财:“小的听候吩咐。”

  他从袖口抽出拜帖,往柜面一丢。

  “替我递进去。”他不大耐烦,受冷落火还没降:“快!我在等。”

  店伙一怔,瞥了拜帖一眼。

  “是拜会敝号东主的?”店伙问。

  “是呀!”

  “东主通常不在店上的。”店伙加以解释:“要进城,府前街南巷第七家,距这里远得很呢!这里是北门外驻跸亭大街。”

  “掌柜在客厅招待货主,抽不开身。”店伙也有点不悦:“再说,掌柜的又不能代表东主。客官找的是东主,不是吗?”

  “掌柜的自会请东主来……”

  “客官错了。”店伙不再客气:“掌柜的管生意,他又不是跑腿的小厮。这样好吧?客官可以在店堂等候,小的派小厮把帖送进城。来回相当远,客官久等休怪。请至客堂坐,小的派小厮替客官沏壶茶。”

  店堂左右后,都设有小厢式的客堂,以便与不同的主顾洽商,当然也按身分大小安排。

  可是,前面两句话就不怎么得体。

  八表狂生气往上冲,狂生的狂态毕露。

  巨爪一伸,劈胸揪住店伙的衣领,往外一拖,把店伙拖压在柜上。

  “你这厮斗胆!”他怒吼:“胆敢对在下说这种气话,岂有此理!”

  “哎……哎……放手……放……”店伙惊叫。

  立即惊动所有的人,抢来一名大汉。

  “放手!你要撒野?”大汉虎目一翻,虬须掀动:“何方神圣,居然闹上门来了。”

  八表狂生放手,怒火更炽。

  “撒野?”他瞪着大汉:“你说话给我小心一点!”

  “我会小心。”大汉一招店伙:“怎么一回事?”

  店伙委委屈屈,将经过原原本本说了。

  “在下也是闯过道的人。”大汉居然不生气:“可没见过这样投帖拜会的。江老兄,敝东主的确很少来店堂走动,车行的事用不着他费神。你即使愿意在这里等,也不见得能等到的,东主有交际应酬,这时一定不在家。如果不愿等,何不进城去投帖?”

  “哼!”

  “要不将帖留下,即派小厮进城,老兄可留下地址,有回音自会派人通知阁下,如何?”

  情至义尽,于礼并无不合,偏偏八表狂生急于就道,怎能等?他的如意算盘是,套过交情得了银子,回客店就结账动身,早些远走高飞,以免被禹秋田追及,去心似箭,心情也就显得特别烦躁。

  “你还真牙尖嘴利。”他怒形于色:“雨天王用你这人办事,早晚会烂的。”

  名帖拜帖,通常具名是长辈具字,晚辈具名。八表狂生姓江名伟,字人杰。雨天王是前辈,他是晚辈,应该具江伟。

  但论名气,他比雨天王响亮。江湖无辈,武林无岁,他妄自尊大,具名就写江人杰,知道他叫江伟的人,真没几个。

  不论名帖或拜帖,都不能把绰号写上。如果雨天王具帖,写下天王贺维世,象话吗?

  有些人的绰号十分难听,比方说:白日鼠、鼓上蚤、百毒真君、幽冥教主……写在帖上,岂不存心吓死人吗?狂妄的绰号还得进监牢呢!

  天王贺维世,肯定会坐牢的,皇帝老爷还不敢称天王。

  八表狂生以为店伙与虬须大汉,应该知道江人杰是谁,他应该受到尊敬的,受到忽视当然不高兴。

  偏偏店伙和虬须大汉,不知道江人杰是老几。

  “阁下出口伤人,会招祸的。”虬须大汉不悦的说:“我不想得罪东主的朋友,你走吧!”

  “谅你也不敢得罪区区在下。”

  “阁下与敝东主是何种朋友?”虬须大汉忍无可忍,沉下脸冷笑着问。

  “慕名拜会,见了面就是朋友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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