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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七


  祝堡主的气焰,一落千丈。看到了零乱的尸体,这位大豪知道害怕了。

  天一黑,全堡陷入恐怖中,风声鹤唳,草木皆兵,所有的人皆不敢放心入睡,负责警戒的人,风吹草动也会惊跳起来。

  禹秋田移至堡西的一座小山脊上,距堡不足五里地,居高临下,透过枝隙草梢,可以看清堡中正在大兴土木的情景,心中有数:祝堡主心惊胆跳了。

  他已经替幻剑飞虹李春萱疏解体内的淤积,疏通经脉导气归元,大力金刚掌其实并没击实,并没造成肌骨的严重损害。禹秋田的玄门真气导引术,本来就有治疗伤和病的功效,疏通经脉导气归元,只能算是大材小用。他的先天真气火候之精纯,连练了八成火候天玄神罡的千幻夜叉,也佩服得五体投地,也大感震惊。

  假如上次禹秋田不存心戏弄她,而毫不留情地报复反击,结果如何?她连想都不敢想。

  李春萱反而没感到震惊,也没感到意外,因为在她的心目中,已经把禹秋田看成江湖道上,最神秘最可怕的怪杰复仇客。

  千幻夜叉赖着不走,假藉天涯浪客受伤需要照顾,假使离开,半途碰上天长堡的人,岂不有如闯向鬼门关?借口不无道理,禹秋田真不好板着脸赶人。

  李春萱却走了,身上的兵刃暗器都取回了,而且她有自保的信心,兴冲冲去找她的同伴去了。

  傍晚时分,她带来了两位男女保镖。

  禹秋田正在准备晚间进入天长堡的工具,看到李春萱三个人出现,脸色沉下来了。

  “你……你们来干什么?”他大感不悦,脸色难看:“李姑娘,你未免太不自量了吧?该放手时须放手,勉强做超出自己能力的事,一点也不聪明。”

  他与女人说话,从不委婉动听,不论对方是美是丑。但语重心长,而让那些眼高于顶,自负骄傲的女人受不了,似乎他有意刺伤对方以保持距离。

  李春萱本来也是貌美如花,眼高于顶骄傲自负的小姑娘,在江湖号称仙女,那看得起一般的凡夫俗子?尤其看不起那些向她讨好,追逐在她裙下甜言蜜语的男人。

  但这次,她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。

  也许,这是感恩之心在她心中作怪吧!

  可是,她根本没有与同伴不辞而别,独自追到天长堡的理由,明知实力相去悬殊,来岂不有如飞蛾扑火?但她竟然来了。

  或许,她知道禹秋田一定会来。

  在柏亭阜,她们都亲见禹秋田往南走了,往南当然是过河逃离山西,怎么可能在天长堡出现?

  她居然相信禹秋田会来,而且居然是禹秋田救她。

  “来助你一臂之力,替你摇旗吶喊,助你报仇,有什么不对吗?”李春萱居然收起了仙女的对凡人面孔,笑吟吟顶撞他:“禹兄,你要我说回报你救命之恩,甘心情愿为你赴汤蹈火等等感恩的话吗?那么,我说好了……”

  “你最好是闭嘴!”他凶霸霸地说:“我不是有意救你的,你没欠我什么。”

  “不管你怎么说……”

  “我什么都没说,也不想听你的。”他一扭头,瞪了不住偷笑的千幻夜叉一眼:“还有你这夜叉,还有狐狸、浪客,你们都不欠我的,我不要你们干预我的事,你们明白吗?”

  “别找我出气。”千幻夜叉更是一改往昔的夜叉神魔脾气,嫣然一笑妩媚已极:“我一点也不想干预你的事,我只要找祝堡主报亲友灭门之仇。禹爷,我那配干预你的事呀?我怕你怕得要死。”

  北人屠直摇头,不住苦笑。

  “主人,你有了天大难题。”北人屠斜躺在大树干上,用幸灾乐祸的口吻说:“三个男人在一起,女人们最好知趣回避。三个女人在一起,男士们最好乖乖滚远些。你看,你碰上三个花不溜丢的女人,你能用剑砍吗?我就比主人聪明,一辈子不与女子小人打交道。”

  “你在说风凉话,揍死你这混球。”禹秋田大光其火,大踏步而上。

  北人屠哈哈一笑,爬起溜走。

  男随从微笑着上前行礼,打破僵局。

  “老弟,我姓周,周如,匪号叫春雷。”男随从行礼神情友好:“老弟如果在江湖走动,大概对我这个人不至于陌生。李姑娘是敝友的爱女,我该算是她的长辈。女孩子仗剑行道江湖,不知天高地厚,敝友不放心,因此委托我夫妇跟随照料,权充她的随从。”

  “春雷周如,大名鼎鼎的侠客,我听说过。”禹秋田淡淡一笑:“幸会幸会。周前辈,你该是明白人。”

  “老弟之意……”

  “你看。”他分别指指左近的人:“北人屠是大名鼎鼎的杀星;大力神也是早年的江湖浪人;千幻夜叉是不饶人的女光棍。玉面狐和天涯浪客,更是行为近乎黑道的混字号人物。我,是见人就杀见财就要的泼棍。”

  “那又怎样?”

  “你们这些仗剑行道的侠义英雄,能和我们这些人称兄道弟平起平坐?”禹秋田脸上的邪笑重现:“明白我的意思了吧?为何不劝李姑娘向后转以保令名?”

  “老弟,恐怕不明白的人是你。”

  “我不明白?”

  “所谓行侠仗义,必须先明白事理,也必须先问问自己,立身处世是否无怍无愧,更必须先不要把自己看成神灵的化身,不要先把自己列为正道的代表。”

  “应该如此。”

  “那么,谁配把所有的邪魔外道一概看成万恶不赦的罪人?老弟,你要我举起所谓正义之剑,不分青红皂白,把天下所有邪魔外道除杀净尽吗?”

  “你会吗?”

  “我不会,我一定要目击罪行发生,知道谁曲谁直,才决定能不能、需不需要我管,不论当事的人是谁。你老弟就算是见人就杀,见财就想要的泼棍,与我何干?除非你做给我看,你会做吗?”

  “李姑娘就可以做见证。”

  “哈哈!她认为你做得正大光明,理直气壮,你有权复仇。”

  “好了好了,再说就毫无意思了。”禹秋田知道被对方套上了,不愿再处于下风浪费唇舌:“你有你的道理,我有我的,咱们各行其是。”

  “反正我们听你的。”李春萱笑吟吟缠住了他:“三人成众;众如无主事人,比一盘散沙好不了多少,你不要自私好不好?你不至于让我们陷于错误去送死吧?”

  “烦死了!”他掉头便走,到树底下取出食物包:“我怎会碰上这种霉事?”

  “主人,小心得胃气痛。”大力神过来替他打开食物包:“今晚,真该去堡中弄些酒菜来。”

  “今晚你们都别去。”他冷静地说:“我一定要先弄清他们的布置,不希望他们如意地痛宰我们,我宁可诱或激他们出来痛宰,不让他们以逸待劳挂网张罗。”

  “你一个人去?”

  “不错。”

  “主人,我们……”

  “你不是一个好随从。”

  “好随从该关切主人的安危。”

  “你不遵主人调度,就会陷主人于危局。”

  “这……”

  “闭嘴!吃吧!”他不耐地叫:“周前辈,食物不足,将就将就,诸位今晚仍可饱餐一顿,明天可得张罗食物了,请吧!”

  北人屠取出备用的食物包,友好地分配给其他六个人享用。

  ***

  八表狂生地位高,年岁大了一倍的擒龙客相当敬仰这位顶头上司,原因是八表狂生虽是江湖十新秀之一,武功造诣深不可测,而且人才出众,不仅获得高手名宿的好感,更受女性的欢迎。

  房中一灯如豆,门窗紧闭。堡中天一黑就禁止灯光外泄,以免乱了警卫的视觉,也可防止入侵者分辨方位与目标,灯光尽可能幽暗密闭。

  “长上,情势不太妙。”擒龙客眉心紧锁,有点忧心忡忡:“天知道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高手禹秋田,胆大包天向天长堡的权威挑战。祝堡主乱了章法,死伤沉重坐立不安,咱们如果不早点离开,说不定跟着倒霉,栽在这里岂不太冤?”

  “咱们能及早走得了吗?”八表狂生也感到不胜烦恼:“祝堡主绝不会让咱们离开,目下他需要所有的人协助,我真后悔,应该昨晚把人弄到手之后就乘夜溜走的。”

  “这时候后悔已来不及了,长上。”擒龙客苦笑:“幸好咱们是在作客……”

  “黄星主,你似乎还没了解问题的严重性。”

  “长上的意思……”

  “禹小辈来了三个人,那大力神是咱们逼得他放弃根基的,他们会仅仅以祝堡主为目标吗?就算咱们拒绝祝堡主的促请联手对抗,他们也会找到咱们头上来的。”

  “哎呀!的确可虑。”擒龙客脸色大变:“咱们真的需要制造离开的借口,以便早脱危境。”

  “我正在想办法。”八表狂生颇具信心地说:“必要时,干脆一走了之。”

  “希望在咱们离去之前,禹小辈不要鬼使神差摸错方向,闯到宾馆来。”

  “很难说,反正咱们必须加强戒备,不能出差错。人都就位了吗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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