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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三


  天一亮,布置在各地埋伏的人,皆纷纷撤回瑞云谷,不能在各地零星活动了。

  赎人的时间订于午正,必须完成严密的布置,一上午的时间并不算充裕,派在各地的人必须及时赶到,重新布置需要时间调整。

  瑞云谷占地并不广,出三座高峻的奇峰所夹峙,仅瑞云峰的西南两峰相连的鞍部,有可供安全上下的通道,但攀登也相当吃力。

  瑞云谷的东面,陡岩直落百丈,与南面的凝翠峰削崖,形成不足半里的谷门,也就是出入的唯一通道,山径在谷口东南两里地,路一分为二。

  左是北道,通向七十余里外的桐柏县城。四十里外,则是有名的淮源伏流重新涌出的大复山阳口村。

  右而的南径,通大宁集。

  桐柏县阳口属河南南阳府;大宁集则属湖广德安府。

  所以说桐柏山区是三不管地带,大概不会有人反对,因此桐柏山有土匪强盗结巢出没,也是众所周知的事,甚至有打家劫舍的盗群活动,官府也无可奈何,兵来贼去,兵去贼回,谁也奈何不了谁。

  进谷口里余,便是小小的瑞云村,有三五十户人家,耕种谷内的两三千亩田地。真正的水田,还不足三百亩,十之九是只能种杂粮的半瘠山坡地,形成与世无争,外人不易涉足的半闭塞天地。

  如果谷口被封,唯一的逃生出路,是攀越瑞云峰西南的山鞍,别处皆无法攀越,只有猿猴可以上下,或者飞鸟可以翱翔。

  可以预见的是,武道门必定占据山鞍的一面,作为进出瑞云谷的通道,避免事主报官,派官兵封锁谷口。

  当然那是为防万一的应变措施,事主不敢报官,户籍在岳州远在数百里外,无凭无据没有证人,报官也难获桐柏的官方受理,更怕误了肉票的性命。

  前来参与夺金的各路群雄,不可能事先入谷在村中落脚,以免引起事主双方的误会,影响赎人的进行,这是江湖大忌,会引起公愤,成为众矢之的。

  不论任何方面的人前来参子,皆需避免直接在瑞云村露面,以免引起误会,被看成破坏这次买卖的罪魁祸首,更可能受到任何一方的致命袭击。不许第三者在场,这是江湖好汉们办事的宗旨,也算是规矩或禁忌,有权以雷霆手段加以排除。

  谷内谷外地势隐蔽,可以藏匿的地方甚多,先到或后到的人,皆有广阔的活动潜藏空间,尽量与其他的人保持距离避免接触,以免暴露实力,被糊里胡涂吃掉消灭,那才冤哉枉也。

  不论先到或后到的人,并不需先熟悉环境,反正武道门完成交易取得赎金之后,必定出谷撤走,找机会下手明暗劫取的人,盯牢了武道门的人就错不了。

  不论是走江湖或闯江湖的牛鬼蛇神,十之九是穷光蛋。尽管他们有些人怀有理想有抱负,但说穿了绝对跳不出争名逐利的圈子,绝大多数的人在三教九流中鬼混,身上能掏出一二两银子百十文制钱,已经算是不错的了。

  一千五百两黄金,会令人想得发疯,为了一二十文制钱打破头是常事,一千五百两黄金值得用命争取。

  所以这次从四面八方赶来发横财的人,不可能是有理想有抱负的英雄好汉,见了面尔诈我虞是正常的事,届时也必定是你死我活的局面。

  绝大部分的人隐身在谷外,谷口附近不时有人现身活动,用意不明,其实并无现身的必要,在这种紧要关头,随时皆有被人击毙的危险。

  这里与大宁集的情势不同,大宁集是往来的歇脚处,有些人与夺金无关,只是过往的旅客而已。

  千手灵官就是无关的人,不影响夺金群雄的利益。但如果在这里出现,处境就不一样了。

  时光飞逝,当日上三竿时,终于有人沉不住气,公然从隐身处走出,三三两两动身入谷了。

  谷内可以隐身的地方甚多,这些人一一消失在瑞云村附近的山林内,这表示决定性的时刻将届,是各展神通的时候了。

  山鞍下的树林内,慑魂天魔一群高手名宿,扼守住攀登山鞍的地段,显然意在堵截武道门从此地脱身的通道,似乎已认定武道门带了黄金撤走,非从这里走不可。

  走谷口风险大,那一线山径一面是短崖,一面是溪流湍急的乱石溪床,只要夺得金箱,登岩或下溪脱身容易,追赶的人不可能一拥而上,夺金成功往山林中一钻,就可以安全地鸿飞杳杳。

  山脚距瑞云村约有三里可以俯瞰瑞云村的动静,林深草茂,人隐身在内,小村的人不可能发现他们的活动。

  向上攀升,坡度虽陡,但没有直起直落的峻崖,攀枝拨草上下不算困难,身手矫捷的武林健者,两三里的陡坡难不倒他们,可说是除了谷口之外,这里是进出山谷的理想途径,所以该是武道门必取的出入路线。

  人都隐藏在草木丛中,首脑们却在一处古木参差交错的平坡聚集。

  果然不出罗远所料,那位使用排山神袖的人,确是这些人的首脑,在八名男女随从的护卫下,坐在一株倒木上,炯炯鹰目精光四射,戒严的相貌,表示他是一个具有无上权威的领袖人物。

  四周有十余名男女,都是重要的负责人,其中包括慑魂天魔,以及一僧一道。

  满脸虬须的尤大副门主也在场,脸上神色显得冷漠。

  无双玉郎与男女两随从在下首,脚下散置着属于京华秀士的物品。

  “我已经再三说过了,这件事以后再说。”首脑的大八字胡说话时一翘一翘显得可笑,脸上却隐现怒意:“关键时刻,咱们内部不能发生事故自乱阵脚。冠章,以后我会替你主持公道。”

  双方显然经过一段时间争论,首脑显得不胜烦恼,关键时刻,的确不宜处理这种重大事故,任何惩罚,皆会影响大局,内部不和,那能全力对外?

  “那么,侄女即置身事外。”

  无双玉郎忍耐已至极限,不满意这种推搪敷衍的答复:“侄女不是九幽门的人,无权要求方叔用门规处理;九幽门的门规,也对侄女没有约束力,好,我走。”

  “你走?”方叔一掌拍在树干上,声色俱厉:“重要关头你走?往那儿走?”

  “出谷,赶往武昌府。家父在楚王府还有几位朋友,他们会照顾我的。”

  “你这是忤逆不孝。”方叔的嗓门大得很:“你没忘了当初令尊当面交代,要你全力助我到南方发展的承诺吧?我刚在南方踏出第一步,你就因些小事,便违抗尊亲的嘱咐,使小性子撒手不管,象话吗?”

  “你曾经保证照顾我,你是这样照顾我的?我曾经替你出了死力,你是这样回报我的?我会把所发生的事故,一五一十向家父禀明,有何结果,家父会向你讨公道的。京华秀士今后,他最好死在南方算了。”

  “这件事你怎能怪他?你们本来就是一双情侣,你如果不曾有所表示,他敢对你怎样?”

  “是你所授意的,是吗?”

  “胡说八道。”

  “尤副门主的态度,就已经明白表示出于你授意了。你是我的长辈,我不敢对你怎样,家父会有些什么反应,你等着好了,我走了,不要阻止我。”

  “你敢?”

  方叔倏然站起,几乎在怒吼了:“我会派人上京,把你爹找来,我把你从京都带来,一切你都得听我的。目下需要你对付八极雄鹰,只有你才能缠住他。你已经失败了两次,不能有第三次,哼!”

  “你已经疯了。”

  无双玉郎不屑地说:“你不但对我无义,对你的忠心耿耿弟兄尉迟堂主更无道义,你怎能向你的九幽门弟兄交代?你的弟兄离心离德是必然的,你将为了这件无义的事,失去称霸南天的好机。如果这一次吞并武道门的计划能成功,很可能是老天爷特别眷顾你。”

  她的态度突然转变,方叔显然大感意外,鹰目凶狠地盯着她,搜索她脸上的神情变化。

  她脸上的激忿消失了,冷森的神情取而代之,这位九幽门首脑的一声“你敢”,重重地敲开了她被蒙蔽了的灵智,看清了恶劣的处境,她必须运用智慧以保全自己。

  要派人上京把她爹找来,可能吗?

  如果不可能,这位首脑为何说这种不可能的话?

  她老爹出身燕山三护卫,跟随燕王打天下,立下辉煌的汗马功劳,封爵定远侯,开府南京再迁京都,虽然已因老病致仕辞去军职,仍然在京具有潜在的权势,能私自出京到南方鬼混?准备造反?退休致仕的大臣,擅自到外地走动,那是活得不耐烦了。

  她悚然而惊,不祥的预兆震撼着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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