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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九


  梁宏三人并没远走,躲在山径转角处,向卧云亭偷窥,把妖道五个人的话,听了个字字入耳,咒骂的粗话不堪入耳,两位姑娘居然听得津津有味。

  “我敢打赌,焦山寺的僧人,绝对不肯接受贼和尚挂单,会赶他离寺。”江右龙女笑不可抑:“他那些同门徒众,狐群狗党,不会有人愿意和他走在一起办事。他这个神僧,成为江湖笑柄,至少在他那些狐群狗党面前,再也神气不起来了。”

  “大哥,你这种臭蛋,真有那么臭吗?”上次两位姑娘曾经听他提及臭蛋的事,罗华欣还有点存疑,现在可信了,虽然她不曾嗅过那种臭味:“到底你用了些甚么东西制成的?”

  “七煞夫人是行家,里面的确有黄鼠狼的内脏腺体,但为数不多,因为不易取得。这种偷鸡贼,在北方与狐狸都受到相当的尊敬和害怕讨厌,称它们为胡老大黄老二,大多数人不敢打它们,所以数量不少。南方人不怎么怕狐仙黄二仙,价值不菲,一头壮年毛润的黄鼠狼,可卖二两银子,甚至三四两。商贩把毛整理好,卖到湖州可赚对本利。猎黄鼠狼的人多,数量自然减少,取得不易。如果分量多些浓些,三五天也洗不掉那种怪臭味。”梁宏一面走一面解释:“腐烂的鲶鱼内脏,腥臭味有很多人嗅了会发呕。用臭蛋对付那些以为天老爷第一他第二的人,有意想不到的特殊功效。”

  湖笔徽墨,名满天下。

  湖州出产的小楷笔鸡狼毫,狼毫指的是黄鼠狼的毛而非狼的毛。

  狼毫添入多少,决定笔的好坏与价格,十文钱一支或者一两银子一支,也决定使用人的写字功力与身分地位。

  社学里的学童,绝不可能用一两银子一支的笔,用也写不出好字。

  “那个甚么神僧,今后见到你,唯一的正确行动,是不允许你嘲笑挖苦他,用雷霆万钧的行动把你砸烂……”

  “唔!那根寿星杖。”梁宏说:“可惜没能看到他的面貌,不然……”

  “你说甚么?”江右龙女问,梁宏的话声音不大,罡风呼啸不易听消。

  “和尚使用寿星杖的人颇为罕见。”梁宏大声说:“我见过两三个,都不是东西。这一个……我们走吧!他们不愿在这里等,要动身了,可别让他们发现我们,我不想看到他们兽性大发在后面狂追。”

  卧云亭的五个人,正在准备动身。那个神僧当然不可能更换衣物,仅把占满石灰和臭汁的背心丢掉,咒骂的声浪可远传百步外。

  ***

  时届大退潮,风高浪急,汹涌的江流浪花飞溅,丈高的浪头极为壮观。罡风一阵比一阵紧,整个辽阔的江面,已看不到上航的船只,下航的也是中上级的大船,小船禁不起如此猛烈的风浪。

  焦山停航,所有的船只皆在码头等候风息,旅客只好在客店等候,很可能有三两天逗留。

  登山的小径起点,在焦山寺与焦公祠之间,分为东西中三路。西路起点在佛香楼旁,往西岔出的一条至浮玉岩瘦鹤岩一带名胜区。

  街口建了一座石牌坊,山径向上蜿蜒伸展,一段段石级蹬道,古意盎然老态龙钟,游客络绎于途,目下却渺无人迹。

  牌坊两侧,建有供游客歇脚的草棚,设有一排排竹长凳。三个穿了大棉袄,仅露出双目的游客,坐在棚内用大嗓门聊天,狂风呼啸声撼山林,头上又戴了掩耳风帽,大声说话也不易听清。

  向下面不远处的街口张望,街上看不到行走的人。

  左面的焦公祠几座殿堂,在狂风中屹立,似乎里里外外的活动都停止了,这里只是虚有其表的死寂殿堂,不可能有人在内活动。

  纪念焦先的祠堂不会有香客上门,神主牌不能像神佛一样接受信徒祈福,平时只有官府派几个老卒看守,与焦山寺进香人川流不息完全不同。

  今天,却有一些人在内安顿歇宿。

  其实街上的旅舍,住宿的旅客不到一成,根本不需在食宿皆无着落的焦山祠借宿,祠没有接待旅客住宿的设备。

  在牌坊附近,看不到街上的景况,也看不到祠门的情形。但祠内借宿的人如果登山,就逃不过牌坊附近眼线的监视。

  这三个人是不是眼线,谁也不知道,知道也无权干涉,这是人人可以游览的地方。一旦引起冲突,必将引起街坊民众的骚动。

  一尘散仙五个人,是从这条路下山的。

  五个人应该走在一起,却分为两拨。

  被称为神僧的中年和尚,跟在后面十余步外,僧便袍胸腹交界处,颜色稍深的污渍仍可看到。

  他一个人走在后面,沉重的寿星杖,点在石级上发出笃笃怪响,石面出现撞击而成的小裂纹,可知怒火仍在燃烧,手上不由自主用了劲,表示心中的愤怒藉杖发泄。

  一尘散仙领先拾级而下,到达歇脚棚在棚口止步,瞥了棚内三个歇脚游客一眼,三游客正在大声争论,辩论到底浮玉是指焦山呢?抑或是指金山?

  金山也有人称浮玉,有典可考。在清代中叶以前,金山与焦山同在江心,称浮玉名实相副。

  等到金山与陆地相连之后,就不能再称浮玉了。

  金山最初的确叫浮玉山或伏牛山。东晋淝水之战后,秦军主要的俘掳囚在这里,所以也叫氐俘山。

  金山与陆地相连,那是清朝道光年间的事。

  焦山本名浮玉或谯山,因处士焦光在此隐居,才改名为焦山的。这种争名的辩论,是没完没了的,各举典故,公说公有理,愈说愈胡涂。

  一尘散仙说了一声“无聊”,便不再留意。

  “喂!了凡。”另一名和尚,怪腔怪调向在上面十余级止步的神僧叫:“你真可以改回原号,改神为魔了,人见人怕,你不会仍到焦公祠安顿吧?谁受得了你那一身熏死人的恶臭呀!”

  “我到西面的观音岩,找云水僧善本,借他的茅蓬安顿,你们满意了吧?”神僧了凡像在叫吼:“你们给我记住,找到梁小辈之后,一定要尽快通知我,不许你们抢先动手,他是我的,我非活剥了他吃他的心肝不可。”

  “和尚,你不要乱来。”另一位老道说:“说气话不伤大雅,要办事可就不能任所欲为了。咱们要活捉梁宏小辈逼他合作,活的才有用处,等他失去利用价值,才能把人交给你。一尘仙长也吃过梁小辈的亏,他还不愿意把人交给你处治呢!你被他弄得一身臭,其实也算不了奇耻大辱呀!不要一怒乱了大局,知道吗?”

  “你……”

  “你也是主持大局的人,能胡搞吗?可得要像个主持大局,做弟子们的榜样。我们这一组人白浪费了半天布埋伏一无所获,大家心情都不好,不要再说气话了,回去看其他的人有没有所获,走吧!”

  这些人在焦公祠借宿,有男有女,僧道俗俱全,一起住旅舍必定引人注目,焦公祠便成了他们理想的安顿处,几个管祠人那有拒绝他们的能力?

  他们一走,三个游客不再辩论浮玉的是非。

  “老天爷!那个贼和尚怎么这样臭?”矮身材游客拉起风帽掩口快速呼吸,驱走鼻中遗留所嗅入的臭气。

  “好像真被梁宏整得一身臭,委实令人起疑,那怎么可能?梁宏能近得了这些超等高手?”第一名游客说:“但听口气,确是被梁宏整得一身臭,用甚么整的?那有人使用这种玩意整人的?”

  “你仍然认为梁宏是不入流的人物,他用粗俗手段整治高手名家,应该合情合理呀!”第二名游客的话有反讽味:“幸好你不曾和他交手,不然你也会满身臭。看来,我们是白担心了,眼巴巴赶来想暗中保护他,他应付得了这些妖魔鬼怪,在东乡,他已经证明给我们看了。我们该撤走了,已经是申牌初,他们一批批爪牙先后撤回,一个个垂头丧气,显然都失败了,他们奈何不了梁宏和两个小丫头,不需我们担心。走。”

  上面又有五个人向下走,也是一个个垂头丧气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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