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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二


  §第十一章 患难相扶持

  焦家大宅屋后的小河,宽仅三丈余,严冬水位低,时届低潮,两岸长满枯了的芦苇、枯柳、秃杨,视界有限,双桨小舟在弯弯曲曲的河道向东北划行,速度甚快。操舟的大汉,是四名护院之一。

  另一位大汉,是那位冒充门子的人,坐在船头向前眺望,神情仍然沉着冷静。

  由于水位低,水面收缩了一半,两面的河床泥泞,不必担心有人从泥泞中往船上跳。如果涨潮,水面加宽升高一两丈,想从两岸跳上船,也不是易事,所以两人放心大胆向下航,顺水顺流船行似箭,大汉控舟的技巧与力道,可圈可点。

  江南水乡,溪河纵横,人们通常用小舟或竹筏代步,家家都有舟筏,看到停泊的无人小舟毫不足怪,不会有人偷走。

  小河从丹徒镇与谏壁镇的中间入江,沿江有一条贯穿各村落的大道,有一座木桥高出水面两丈。

  远在百步外,便可看到桥上站着蒙了脸的梁宏和罗华欣。

  桥下右岸,江右龙女以篙控制一艘竹筏相候。她号称龙女,控舟筏的技巧是超一流的,水性更是值得骄傲,在鄱阳湖可与鱼龙并肩遨游。

  桥上水面同时相候,登舟轻而易举。

  小舟已来不及回头,发现危机,急冲的小舟已接近至五六十步了,回头也不一定能逃得掉。

  门子迅速拔出藏在衣内的单刀,小舟继续向下冲。

  江右龙女竹篙一点,竹筏冲出。

  桥上的罗华欣一声娇笑,双手一张,飞燕穿云上升近丈,再向下前空翻四匝,真的身轻似燕,俏巧妙曼地降落在竹筏上,匕首出鞘。下降的高度足有三丈,那是两层楼的高度,降落两丈长五尺宽的筏中心,竹筏仅略为下沉,轻功超尘拔俗,这比高台跳水表演,难上百倍。

  竹筏挡住去路,登舟轻而易举。

  两大汉脸色大变,被罗华欣的轻功吓了一大跳。

  由于有潮水调节,所以小河不结冰,但水仍然奇寒彻骨,掉下去片刻便会冻僵。在小舟上格斗,肯定会落水变落汤鸡,万无幸理。

  舟首一转,向桥左岸急冲。

  桥上的梁宏一声怪笑,奔下河岸堵个正着。

  小舟冲上河岸,门子飞跃而起,双方骤然撞上了,单刀毫不迟疑地仓卒间挥出,已无思索的时间,唯一的念头,就是本能地行动,杀死对方自己才能存活。

  竹筏也急冲而至,筏上的两女大吃一惊。

  梁宏跑得太快,想阻止已来不及了,怎禁得起身手非凡的门子攻击?赤手空拳非挨刀不可,人在筏上,怎能抢救?

  这剎那的致命瞬间,她们看到急剧的,几乎不可能的奇妙变化,梁宏居然福大命大,突然滑倒了。

  河岸这一段没生长树木芦苇,仅有及膝的枯草,冰冻的大地又硬又滑,枯草一碰即折。奔跑着的梁宏一脚跨出,脚下突然打滑,仰面急倒,双脚向前伸向前急滑,恰好躲过斜劈而过的单刀,他的双脚,竟然插入门子的双脚间,夹住了门子刚沾地的右脚。

  一滚一绞,门子大叫一声扭身便倒。

  上次在南乡,功臻化境经验丰富的江湖客,也是被梁宏仆倒时,鬼使神差无意中踹了一脚,几乎把小腿骨踹裂或踹断。

  操舟大汉到了,向梁宏倒下处扑落。

  罗华欣后发先至,纵上岸的高度,比大汉高了三四尺持匕首的手外张,小蛮靴快速地下踹,光临大汉的背心,凌空下搏声势惊人。

  这一踹如果偏了,手中匕首必定在身形沉落时下劈。

  江右龙女也同时到达,一脚踢飞门子的单刀,剑尖下沉,点在门子的喉下。

  “不可下杀手……”还没爬起的梁宏急叫。

  他是来查证的,查证必须留活口。

  迄今为止,他所受到的伤害有限,一直就有惊无险,因此心中并无强烈的报复念头,毫无伤人杀人的概念。

  胁迫他合作的人中,也没有人凶狠地存心要置他于死地。

  两女的劲道如果不能达到收发由心境界,他的叫声肯定起不了作用,接触快得有如电光石火,没有超人的反应,根本控制不了如此急剧的变化。

  两女的反应确是惊人,劲道已臻收发由心境界。

  罗华欣下踹的右脚略向外张,重重地踹在大汉的右肩胛骨上。大汉向下仆倒,背心被罗华欣踏住了。

  江右龙女的剑尖,停在门子的结喉穴上。

  门子和大汉完全失去反抗的机会,被拉脱双肩关节,双手便失去用劲活动的能力,被拖至桥头的桥侧大树下,乖乖地坐下听候处置。

  “阁下乘坐这种小舟,能到大沙小沙传递消息吗?”梁宏开始问口供:“焦二爷真的在大沙小沙搜捉走私船?我要你招供。”

  “没有甚么好招的,阁下。”扮门子的大汉倒有浓厚的英雄气概:“二爷的确在大沙小沙搜捉走私船,天没亮就乘快船走了。二爷靠捉走私船发财,捉住便吞没,这并不是甚么伤天害理的事,历任局大使都这么做,他不做反而会受到猜忌,更没有金银向上级打点。宅院出了重要大事,咱们必须前往向他禀告。在小河口的小村,有船只可用。风浪大险恶,小代步船当然不可能在江上行驶。我们只负责报讯,其他的事你要我招甚么?宅中护院保镖虽然相当多,但绝不许可过问权责以外的事,这是规矩。我们的确不知道主人的私人事务,逼死我也是枉然。”

  “你们是不是经常有陌生人夜间聚会?”

  “那怎么可能?老主人还在,宅中有三代老少妇孺,白天也很少有人往来,主人通常在衙门接待亲朋好友,陌生人概不招待,天一黑宅院几乎与外界隔绝了。你说甚么夜间烧香聚众,我听得一头雾水,那是不可能的。”

  说得合情合理,门子的话不像有假。

  “他娘的!”梁宏粗话脱口而出:“似乎你们真的甚么都不知道,我不可能从你口中,逼出重要的消息,白白浪费工夫。”

  “确是如此。”门子苦笑:“就算主人做伤天害理的事,我们也不可能知道。”

  “你们是他的爪牙……”

  “我们并不认为是他的爪牙,爪牙只是你们想当然的说法。”门子抢着分辩:“我们只受雇做保镖护院,这是白道行业中,颇受尊敬的江湖行业。我在焦家三年余,的确经常有心存报复的人,纠集一些黑道牛鬼蛇神,前来袭击、暗杀、行刺……三年来共被杀死十七个人,我们的钱不好赚,是用性命巴结得来的。我们不是他的奴仆,随时都可解约离去,他所做的亏心事,会让我们知道吗?要做亏心事可以在别的地方做,只有白痴才会在家宅里做亏心事。总之,晚间不会有人来聚会,虽则我们不知道内宅的事。”

  “去你的!你们滚吧!”梁宏连拉带扳,替门子恢复脱臼的双手:“白白浪费了我的时间,滚!”

  两人大感意外,难以置信他会真的轻易放人。

  两女也怔住了,怎么就此半途而废?

  他再次喝声走,挥手赶人。

  门子两人这才如梦初醒,拔腿便跑,奔过桥头,直趋河岸搁舟处,不时扭头回顾,防备他追来或突袭。

  到达岸边,门子突然止步转身。

  “你那个佩饰,确是镇邪的法器。”门子高声说:“二爷的确有一个,日夕不离身佩在衣内。”

  “我知道,所以来找他。”

  “这东西在我这种人来说,可笑得很,心中有鬼神邪魔的人才需要。二爷并不信鬼神妖邪。”

  “那是你的想法。”

  “他真的不信,那玩意是买来的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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