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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七一


  房门脚步声大震,“砰”一声被人推开了,打雷似的嗓子在叫吼:“怎么回事?夏老弟?”

  是九地人魔的焦急怪叫,应声随入的有缥缈鬼魔和山海夜叉,破扇翁紧随在老人魔身后。

  破扇翁向紫髯翁招手,放低声音说:“永昌兄,你下去安顿金带银剑,不可透露夏哥儿受伤的消息,只有你可以稳住他们。”

  “甚么?他们敢来找麻烦?”紫髯翁火暴地叫,他此际忧愤交加,火气正旺。

  “倒不是麻烦,只要求见夏哥儿,为了何事,他们不肯直说。”

  “好,我下去看看,他们如敢无礼,我活劈了他们。”

  九地人魔抢近榻前,辉老急忙将安平受伤的经过说了,最后说:“刚才吞了半颗白龙辟毒珠,药效神速。老朽还在考虑要不要将他的受制经脉解开哩!”

  九地人魔一面听,一面用手在安平身上探,笑道:“妙极了,幸亏有这颗救命珠,不然我老人魔也束手无策。拖得太久,我的药只能在中毒一个时辰内派用场。千手人魔所用的金针,叫做逆水行舟攒心针,淬有腐血奇毒,中针的人很难自觉,直至毒发针抵心穴附近才发现不对,但已失去救治时效。夏老弟能及时发现,可说是天大的幸事。准备一杯水,将珠浸在水内待用,我替他找出针的部位,以便起针,保证他针除回春。”

  已知毒针所行的经脉,便不太费事了。针从消药穴入,必定逆血上行,行抵天庭,便感到痛楚。到达天牖,所以感到昏眩。老人魔心中有数,不愧称行家。伸两指在颈部轻探片刻,两指前压天容穴,后压天柱,便夹住通过的手少阳三焦经。再用另一手的中指轻压发承,拇指徐移缓探,蓦地一压虎骨,颈筋旁的肌肉应指隆起。

  “帮帮忙,用刀划开肉尖。”老人魔喜悦地叫。

  辉老用神匕一挑,鲜血泌出,一星金影入目。

  老人魔拇指轻挤,然后与食指协同,喝声“起!”便拈起一枚身扁而细,长仅一寸二分的细小金针,笑道:“经脉中有此异物,与骨梗在喉相同,不去不快。老弟,养息两天,你又是生龙活虎了。”

  “谢谢你,崔老爷子。”安平感激地答。

  皓姑娘笑盈盈地奉上一杯香茗,曼声说:“老爷子请用茶,有劳你老人家了。小女子感激不尽。”

  一室全是男人,只有她一个女娃娃。老人魔先是一怔,接着哈哈大笑,接过茶说:“那天你这丫头及时赶到援手,我老人魔还没谢你呢。呵呵!我明白了,你不该奉茶为谢,该……”

  “老爷子……”她脸红耳赤地叫。

  “哈哈!你不能白叫我老爷子,干吗不叫人替我准备酒菜?我老人魔午餐还没着落呢!”

  辉老呵呵大笑,说:“崔兄,如不见外,我陪你一巨觥,如何?”

  “一句话,三巨觥不嫌多。”

  众人喜气洋洋地出房,房中只留下了皓姑娘,她将珠浸的水洗净安平的两处针口,小心翼翼地将半颗珠收好,吩咐后房小琴将准备的参汤端来,情意绵绵地亲喂安平饮下,放下碗笑盈盈地说:“大哥,你不否认我祷告上苍功劳吧?”

  安平倚坐在床头,笑道:“不!我只能谢谢你,与上苍无关。”

  “不要胡说。”她亲昵地掩住他的嘴说。

  他笑笑,柔声说:“真正信神佛的人,必定是善良的,我却对神佛怀疑,请不要误会我不是善良的人啊!皓姑娘。”

  她将座椅拖近些,脸蛋红馥馥,笑问:“是否信神佛,在我来说,与是否善良无关,这只是六神无主时,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向上苍求救的本能反应而已,我自小便听奶奶说神道鬼嘛!情急时便不自觉地向神求救了。大哥,我叫你大哥,你好意还叫我皓姑娘长,皓姑娘短?”

  “这……这……”

  “你称小弟为云弟,是吧?”

  “那……我只好叫你皓妹了。”他心潮汹涌地答。

  姑娘信手取出他的屠龙断犀匕,脸色庄肃地说:“你该叫我皓妹,而且对爷爷奶奶,以及母亲,你都得改变称呼。”

  安平看她的神色有异,而且不像是牵涉到儿女私情,讶然问:“为甚么?”

  “大哥,这把屠龙断犀匕,是你师父给你的?”姑娘举着神匕问。

  “这……是的。”

  “你学的是排云剑法。”

  “咦!你……你怎知道?”安平诧异地叫。

  “你的师父姓严。”

  安平几乎蹦起,吃惊地问:“你怎知道的?”

  “是我爹。”姑娘一字一吐地说。

  “你……你?”

  “大哥,爹目下在何处?”

  内房中,突然出来了姑娘的母亲清月、老夫人、四侍女,急急地出房到了榻前。

  “孩子,你师父目下可好?他是不是叫严华?”老夫人颤声急问,老眼泪光闪闪。

  安平不知所措,嗫嚅着说:“老奶奶,家师名春,不称华,这……”

  “天哪!他……连名都改了。”清月掩面哀叫。

  老夫人长叹一声,凄然地说:“不管他名华或者名春,如果他所教你的拳剑,是排云掌术与排云剑法,近身用匕,群殴用金刚杵法,制人用截脉凝经制穴术,那么,他就是我儿严华,离家浪迹天涯一十六春,居然上不念堂上椿萱,下不念妻儿,不孝已极。孩子,他目下可好,隐居何处?希能坦诚相告。”

  安平呆了好半晌,久久方说:“老奶奶,小侄深信奶奶的话不假。但家师教养我成人,教我为人处事读书明礼……他老人家绝不会是不孝的人,其中会不会有难言之隐,而今他不得不浪迹江湖迟迟不归呢?”

  “老身也怀疑其中别有隐情,但他不回家,总不是解决之道呀!请将他的近况告诉我,也好令我安心。”

  安平心中不住思量,他弄不清师父离家的原因何在,在未弄清真相之前,他不能贸然透露师父的行踪。必须等见到师父之后,再设法劝师父回家团聚。

  “家师自春初与小侄分手后,逗留庐州府店中,夏末店中出事,恩师远走潜山,下落不明。小侄那时尚在河南途中,未能及时赶返庐州,迄今尚不知师父的下落。这次小侄奔走江湖,一方面是追查敝店出事的原因,一方面也是找寻恩师的下落!”他诚恳地说,只隐下六月六日黄鹤楼下的约会。

  老夫人十分失望,忧伤地说:“这么说来,想在人海茫茫中找他,岂不像是在大海里捞针么?孩子,他会不会再回山西去找你呢?”

  “小侄不能断定。”

  “屠龙断犀匕是我严家的传家至宝,他既然将神匕给你,显然已将你看成自家人,这是说他对你感情深厚无比,相信他会去找你的。”

  安平感到心潮澎湃,深深吸入一口气,问道:“奶奶,可否将恩师离家的经过说给小侄听听?”

  他在未证实恩师是严华之前,仍不愿改口,仍然自称小侄。老夫人自然了解他的心意,摇头道:“老身也不知其详,谁也不知他到底为了何事。小云出生周岁的次日,他便悄然离家,事前一无征兆,毫无异处。起初我们以为他有事出外游山,或者至长青堡与春少堡主盘桓,他两人原是知交好友,经常在一处吟风弄月诗酒怡情。等我们发觉他失踪,已是十日后的事了。多年来,他像是泥牛入海,音讯全无,他为何要离家?确是令人百思莫解。”

  安平沉吟片刻,说:“奶奶,可否将仙居所在地明示?小侄假以时日,全力查访师父的行踪,得到消息之后,必定趋府禀报。”

  “这么说来,你定然能揣测他的行踪了。”

  “小侄还不能估料,必须等到半年之后方可分晓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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