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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四


  他在卓家苦等,直等了半个时辰,他却不知,双星已带了柳琪,到城内找他去了。

  半个时辰后,他不再苦等,抄捷径奔向南下官道,撒开大步赶向吉安府,要在吉安府化装易容秘密南下。

  他已不再关心辉老祖孙的事,对昨晚与辉老见面时所发生的不愉快冲突,无可否认的他仍然感到遗憾,想不到辉老祖孙竟是这种人,至今虽不再放在心上,未免有点怏怏不乐。

  对柳琪的处境,他倒不在意,猜想双星夫妇绝不会袖手不管,定会替他师徒俩安顿出处的。

  找到了小径,他向乡民打听,知道沿小径南下,六七里地便可走上至府城的大道,吉水到府城,全程是四十五里,预计午后便可到达府城了。

  这一带是山区,右首是盐仓岭,左面是凤山余脉,小径在丘陵地带蜿蜒南下,在凋林中盘旋,他放开脚程,大踏步急走,天宇中彤云密布,砭骨寒风彻体生寒,看光景,大风雪不久便会光临大地了。

  转出一座枫林,眼睛一亮。半里外双峰入云,小径一线,沿涧上行,隐入双峰之下,他信步而行,踏上了羊肠小道。小径宽仅可容足,如果失足落涧,可能头破血流,说不定还得送掉老命。

  不久,小径进入一座松林,路左仍是深坠二三十丈的山涧,似乎愈来愈难走。

  五六丈外的一座奇形怪石顶端,突然缓缓升起一个人头,像是鬼魅出现,令人悚然而惊。

  他胆大包天,毫不在意地向前走。

  人头渐渐升高,原来是一个村夫打扮的花甲老人,青帕包着乱糟糟的头发,身上的棉袄补钉重重。老眼昏花,三绺短白花胡子干枯零乱,站在石顶上俯首下望,打量着逐渐走近的安平。

  安平从容走近,心中一动,止步抱拳行道:“老伯,小可外乡人,请问这条路能通至府城大道么?尚请指教。”

  老村夫打量他片刻,用懒洋洋的声音答道:“这里叫神洞,再走三四里便可以到官道。”

  “谢谢老伯指引,感激不尽。”他行礼道谢,告辞而行。

  老村夫等他越过石旁,叫道:“小官人,这条路是到官道必须经过的地方,好好走。”

  “多谢指引。”他不假思索地答。

  小径的尽头,突然出现一片山坞中的田地,方圆的有百亩,四周是山峦、凋林、松柏,只有这一片百十亩肥田,还有一座三家村座落在右山峰之下,他脚下一缓。村前的广场中,四个穿羊皮背心的劲装大汉,右手叉腰,左手按在刀靶上,四目炯炯向他注视,看神色便知他们不怀好意。

  他不能不走,戒备着从容而行。接近至五丈内,第一名大汉阴森森地说:“欢迎驾临神洞,请入屋小留片刻歇歇脚。”

  “诸位兄台是叫我么?”他一面接近一面问。

  “当然是欢迎阁下。”大汉神色依旧地说。

  他在丈外止步,含笑问:“在下是过路人,素昧平生,何故相迎?”

  “四海之内,皆兄弟也,萍水相逢,何必多问?”大汉冷笑着答。

  “在下急于赶路,兄台留客的感意,在下心领了。”

  “老弟,你不会拒绝的,家主人在堂上专诚候驾,务请赏脸,请。”

  “贵主人高姓大名?”

  “见面自知,在下暂且守秘。”

  “令主人可知在下姓甚名谁?”

  “老弟姓夏,名安平,不错吧?”

  “正是区区。”安平懔然答。

  “那就不错了,请。”

  安平略一迟疑,最后将心一横,举步向大门走,一面说:“恭敬不如从命,打扰了。”

  这是三幢木造茅舍,狭窄破旧,但屋前屋后打扫得十分整洁,落叶无踪,野草尽除。显然,屋主人早已有扫径以待的准备了。

  距大门还有五六丈,柴门悄然而开,厅堂的景象入目。迎门站着一位须眉俱白,红光满面的健壮老人,戴四平巾,穿皮袄,紫花长袍。老眼依然明亮,鼻直四方,白眉斜挑,不怒而威。

  “嘉客光临,无任欢迎,请进。”老人朗笑着迎客,声如洪钟,中气充足,一听便知是练气高手。

  安平长揖为礼,笑道:“不敢当老丈相候盛情,小可斗胆,请教老丈高姓大名。”

  “不必客套,且入内再叙!”老人举手肃客,含笑引路。

  安平的目光落在厅内,看到厅中已备有一桌酒筵,四名雄壮如狮的健仆,正在一面准备杯盘,一面偷偷向他打量,心中不由疑云大起,脚下迟疑。

  老人似乎已看出他的心意,笑道:“三东主这些日子来,身经百战,履险如夷,英雄过人,难道今天便胆气全失了么?老朽在厅中摆下了鸿门宴,你如果胆怯,此宴不赴也罢。”

  安平哈哈大笑,相当不礼貌地说:“老丈用的激将法,用在夏某身上并无多大用处。夏某不敢自命英雄,更不敢自诩艺高人胆大,只能算是武林中的后生晚辈,无名小卒。世间的虚名俗誉,夏某毫不稀罕,赴不赴老丈的鸿门宴,对夏某并无得失,夏某如果真是英雄,世人不致于因夏某不赴老丈的鸿门宴,而改称夏某为窝囊废,是么?”

  “呵呵!你的话像是在替自己掩饰……”

  “夏某没有什么可掩饰的,老丈假使意欲对夏某不利,不至于因夏某不敢赴宴而轻易罢手,更不会轻易放过在下,是否赴宴并无不同,早该准备下天罗地网要擒我这条龙了,废话少说,在下急于赶路,无暇叨扰老丈三两杯水酒,只好告辞了,老丈如果事先不曾埋伏下高手拦截,在下便可不必费事了。告辞。”

  “哈哈!小伙子,你果然狡猾,交代了场面话便走,居然点破了老夫的妙着。瞧,你走得了么?”

  广场四周的草丛林木下,先后站起十六名劲装大汉,加上身后的四名,共计二十名之多。

  安平将背上的包袱紧了紧,将剑挪至趁手处,他的连弩已丢弃在卓家的草屋中,那玩意体积太大,带在身畔麻烦,所以丢掉不用。

  他全神戒备,向广场中心退,从容地说:“在下浪游江湖期间,确也得罪了不少朋友,至于与老丈的恩怨,希能明告,以便动起手来有所分寸。”

  “你敢挺身斗老夫这许多人?”老人接着问。

  “夏某不愿斗任何人,只可说为保命而斗,不得不斗。”

  “你要问缘故?”

  “老丈请告其详。”

  “老朽姓龙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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