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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九


  “那位姑娘姓甚名谁?”

  “在下只知她叫皓姑娘,姓嘛……可能是姓……姓彭。”

  侍女噗嗤一笑,上前说:“你呀!你这人看来聪明,其实胡涂透顶,连姓名也弄不清,居然与人家的姑娘攀交约会,不怕被人打断狗腿么?跟我来。”

  “姑娘之意……”

  “皓小姐与我家姑娘是异性姐妹,我引你去见她。”

  安平含笑道谢,随在侍女身后进入内堂。

  别墅相当大,格局与一般大户的古式房屋有些不同,光线够,明窗甚多,不像一般大户人家那么阴森幽暗。

  到了穿堂,他站住了。侍女却不知他已站住,仍向前走,走了十余步方发现他没有跟来,转身讶然叫:“咦!你怎么不眼来?”

  他尴尬地一笑,说:“这儿不是穿堂么?在下在此相候,相烦姑娘通报一声,说是夏安平专诚前来拜谒老夫人。”

  “老夫人与夫人今早已带了四位侍女入城去了,内堂只有皓小姐与我家姑娘,皓小姐已留下话,如果夏爷到了,可请至内堂相见。此地并无外人,三间大宅中,只有两位小姐和两位侍女四人,你怕什么?”

  他略现迟疑,最后无可奈何地举步跟上。

  穿越后院踏入了内厅。这是一栋仅有院墙与前进相连的第三进内应,事实等于是一座独院,左右院墙有月洞门,通向墙外的园林,从月洞门可以看到亭台、假山、花木、花径,一看便知这是内眷的居所,是三尺之童也不许进入的男人禁地。

  内厅中的摆设比前厅精致,而且华丽,幽香阵阵,温暖如春,火盆外加火鼎,看不见炭火,但从暖和的气流中,可知炭盆的温度相当高。火盆中左右三方,旨设了锦墩,一看便知是妇女专用的坐具。

  “夏爷请坐,家小姐恐怕尚未起身呢。”侍女一面说,一面在暖盒中取出茶具,沏上一杯香茗,笑盈盈地奉上。

  安平僵在一旁,心中不安,不知是否该落座。在意识中,他生出犯罪的感觉。他的家算是汾州府的望族,大二两位东主更是地方的名流缙绅,名门大族的礼教,比一般地方人士更讲究些,外无垂髻稚女,内禁三尺之童。今天,他竟然到陌生人的内堂来了,那还成话?

  他不敢坐,略一迟疑,立即退出厅外,脸红耳赤地说:“恕在下失礼,在下在门外等候可也。”

  侍女大感意外,端着茶盘站在门内,怔怔地说:“夏爷,是嫌小婢慢客么?皓姑娘是练武的人,一早便到山后练功夫了,大约辰牌初正之间方可返回,目下只有家小姐在家,只消少坐片刻,小婢便会入内禀告的,既来之则安之,夏爷千万不可客套。家小姐曾听皓姑娘言及夏爷的英雄事迹,知道夏爷是个奇男子大丈夫,因此心生景慕,着小婢肃客至内堂相见,并非小婢有意简慢哪!”

  安平坚持不入,摇头道:“既然老夫人不在,皓姑娘也练功未回,也许在下冒昧,来得太早了,暂且在外厅小坐,等皓姑娘回来后再说。

  “夏爷,那怎么成?外厅冷冷清清,老爷不在,未设火盆,请……”

  正争执间,内堂的门悄然而开,出来一名更俏丽的侍女。也许是屋中温暖,穿的是小夹袄和紫色衣裙,薄施铅华,体态轻盈,虽是侍女打扮,却是人间绝色。见婢知主,可知她们小姐,绝不会是丑女人,否则断不致用美丽的婢仆,来显出自己的丑。

  “巧姐,是夏爷来了么?”紫衣侍女笑问,轻盈地出堂,向安平盈盈含笑行礼。

  “他就是夏爷,不肯进内落座呢,你看怎办?”引安平入堂的侍女巧姐答,向安平一指,粲然一笑。

  紫衣侍女让在一旁,向内伸手虚引,笑道:“夏爷请进。小婢紫云,奉家小姐之命,请夏爷入室相见。家小姐景慕夏爷的为人,知道夏爷是英雄豪杰,因此不避嫌隙,请夏爷至内室相见。”

  内堂已够令安平吃惊,这时又改为内室,那还象话?他登时脸色一沉,凛然地问:“尊小姐贵姓芳名,与皓姑娘交情如何?”

  “这小姐姓龙,与皓姑娘情胜姐妹。”

  “内室延见,是龙姑娘的意思么?”

  “正是。夏爷,有何不对么?”

  “请转告皓姑娘,要你家小姐多尊重些。听巧姐姑娘说,尊府目下只有你们四位女流,夏某不便打扰,告辞了。”

  “夏爷……”

  安平已快步转身奔过内院,一溜烟走了。

  下了凤山,他心中耿耿,忖道:“皓姑娘怎会交上龙姑娘这种朋友?真要命。”

  凤山与甘露山之间,林野中散落着三五户农舍。他走向路左炊烟袅袅的农舍,农舍中似乎并无人迹,但却有炊烟。走近至五六丈内,他吃了一惊,一条大黄狗静静地躺在柴门旁的血泊中,脑袋已被击碎,柴门闭得紧紧地,日上三竿,村人为何仍闭门高卧不起?

  他正想上前叩门,找人问问龙家小姐的底细,突听屋内传出奇异的笑声。他向侧一闪,闪在门旁凝神倾听屋内的动静。

  怪笑声未落,另一个本地口音的嘎嗓子说:“我不管是何人引介你来的,卓某一概不予接纳。哼!阁下既诚心相求而来,为何击毙卓某的看家灵犬?”

  先前发笑的人冷哼一声,接口道:“明荪兄,何必呢?世光兄引介咱们前来借住几天,等管兄伤愈之后便可离开,何必……”

  另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抢着接口道:“德芳兄,别和他磨牙了,打开天窗说亮话,让他明白以免多费唇舌岂不干脆?”

  “唔!是这个老奸邪,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工夫。”藏在门外偷听的安平恨恨地自语,悄然取出包着的蟠龙连弩抓在手中。这是他夺来的战利品,使用并无困难。

  先前怪笑的德芳兄应了一声“是”,大声说:“明荪兄,你放明白些,蟠天苍龙世光兄已经告诉咱们了,你是老程的早年知交好友,他八成儿在今天会来找你治刀伤。昨天咱们盯住了他,却又发现有人暗中保护他离开东山,咱们只好放手暂行回避。昨晚管兄负创全力搜寻他的行踪,一无所获,途遇世光兄,指引咱们前来找你。告诉你,不管你肯也好,不肯也罢,反正咱们住定了,一方面是让管兄养伤,一方面是等候老程师徒前来送死,明荪兄,如果我是你,便乖乖地安静些,不然……哼!你自己去想好了,反正你也不是胡涂人。”

  “你们要卓某出卖朋友?”明荪兄厉声问。

  “咱们并不要阁下出卖朋友,只要你安静些,不必管咱们的事,不必耍花招出外通风报信。”

  “哼!这不是出卖朋友是什么?”

  “咱们不要咬文嚼字说道理好不好?今午咱们还未进膳呢,取些酒菜来待客吧,走,兄弟陪你入厨,你不会令咱们失望吧?”

  蓦地,管兄一声低叱,屋内“砰”一声响,有人撞倒了不少家具,管兄的冷笑声入耳,笑完阴森森地说:“明荪兄,不必自讨没趣了,你那两手不登大雅之堂的玩意,用不着献宝。管某虽受了伤,但并无大碍,即使砍掉一手一足,你也休想讨得好去,乖乖替咱们准备食物,不可心生异念。德芳兄,看紧他,我到门外收拾狗尸,以免令好朋友生疑。”

  安平闪身到屋角,跃登檐下藏身,向门口注视。刚藏好身子,柴门悄然而开,鬼眼夺魂管信的身影出现,举目四顾片刻,方将狗尸拖至屋。右抛入林中,入屋而去。这家伙脸色有点苍白,脚下略为沉重。

  “果然是他。”安平心中暗叫。

  他想看看老程是谁,决定静观其变。

  约摸过了一刻时光,小径西端出现了人影,共两人,渐来渐近。

  “是他们两个,伤势已无大碍了。”安平自语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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