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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三


  赤练蛇与另一名大汉没发现四周有异,还以为是小太岁在弄玄虚玩妖术,也怒吼如雷的挺刀冲上。

  赤练蛇自作聪明,咬破舌尖,“呸”一声喷出一口血,向小太岁吐去。

  蓦地,他感到身左一同前冲的大汉神色不对,摇摇晃晃脚下大乱,突然踏在一具尸体上,砰然倒他,在地上挣扎呻吟,不再爬起。

  前面不远处,小太岁被喷了一头一脸血,向坑旁退,一面用拾来的刀,招架大汉的狂攻。

  李老头已从坑中将小娃娃抱起,躲在一棵树后发抖。

  赤练蛇开始惊骇了,除了和小太岁拼命的同伴以外,只剩下他一个人了。地上。横七竖八倒了九个人,有七名已经不再动弹,有两人仍在挣扎,痛苦呻吟声若断若续,凄厉刺耳,动魄惊心。

  他感到毛骨悚然,浑身十万八千根汗毛竖立,觉得脊梁上有寒流在向上爬升。

  林梢罡风呼啸,声如厉鬼夜哭。

  惊骇中,他耳中似乎听到风声厉啸中,隐隐传来令他心中发冷的声音:“天道循环,报应至速。天道……”

  他惊得毛发直竖,浑身泛起鸡皮疙瘩。

  “呔!”不远处大汉的吼声震耳,令人神智一清。

  他刚向伴着去,看到同伴一刀砍空,小太岁身形下挫,有一条腿滑入坑口,同伴的单刀从小太岁的顶门掠过。照理,他的同伴只须反手一刀排出,定可劈掉小太岁的天灵盖,断无不中之理。

  怪事发生了,他的同伴狂叫一声,上身一挺,接着连人带刀栽入坑底,狂叫声惊心动魄,余音不绝于耳。

  小太岁并未出手,挣扎着爬起,扭头向下注视,一脸莫名其妙的怪神情。

  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了。

  “难道真有鬼神报应么?”他心胆俱裂地想。

  “我得走!”这是他第二个念头。

  练武人与常人不同的地方,便是反应敏捷,行动永远比思想快,习惯性的举动有时不受意念主宰。苦练有成的人,任何时刻皆有自卫的本能在潜意识中孕育,在他毫不注意时,任何人突然伸手接近触身,他定会本能地出手格拨或扭身闪避,有些人甚至会不假思索地出手反击。

  赤练蛇相当了得,但眼前的情景,将他震撼得近乎麻木了,思想跑在行动之前,耳中彷佛又听到风声呼啸中,先前的怪异声浪再度隐隐入耳:“善恶到头终有报,只争来早与来迟。报应临头,有冤报冤,有仇报仇,还我命来!”

  他感到双腿抖得太厉害,浑身冷汗如雨。

  “有冤报冤,有仇报仇!”异叫声在耳中不住地响。

  他大吼一声,挥刀转一圈,抬头在枝叶中搜寻怪声的来源,脸色灰败,惊恐万状,怪眼似要突出眶外。

  头上枝叶摇摇,梢头罡风呼啸,他一无所见,但耳中仍然怪声隐隐:“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,报应临头,报应……”

  他感到眼前发黑,似乎树上的枝叶间全是幢幢鬼影,往日被他杀死的人,走马灯似的在眼前出现。恐怖感撕裂着他的神经,幻觉令他陷入神经错乱的地步。

  “走开!”他恐怖地叫号,疯狂地向幻觉中的鬼影挥刀。

  坑口的小太岁大骇,好奇地挺刀慢慢走近,看到赤练蛇扭曲惊怖的脸容,看到赤练蛇用发抖的手疯狂舞刀乱砍,喘息如牛,同时,他也看到赤练蛇的后脑有血迹,像是被树技擦伤,肿起一个大包。

  他经验不够,没看出是被钝物所击伤的创痕。

  “滚!你们这些鬼!鬼!鬼……”赤练蛇声嘶力竭地叫,舞刀的劲道已经逐渐减弱。

  “他疯了!”小太岁惶然地轻叫。

  “嚓!”赤练蛇一刀砍在树干上,刀入树三四寸,卡住了刃口,不易拔出了。

  赤练蛇丢掉刀,挥拳踢脚向树干进攻,一面狂叫:“走开!走开!鬼!走开……”

  树干不会听话走开,赤练蛇双手却皮破血流。

  小太岁突觉冷流通过全身,丢掉刀恐怖地向后退。

  蓦地,他听到身后有声息,恐怖地急急转身,不由自主地掩口惊叫出声。

  尸堆中,一个背着包裹的高大青衣人,以青巾蒙面,只露出一双出奇明亮的大眼睛,正从尸体中拨出光闪闪的异形小剑,缓缓地用尸体的衣袂拭掉小剑的血迹,掀衣尾插入衣内的皮护腰带,沉静阴森,从容不迫,像是突然出现的幽灵,难怪他吃惊。

  “你……你你……”他惶然急叫,语不成声。

  蒙面人转头面向着他,大眼中有善意,向他颔首叫:“小兄弟,帮帮忙,埋了这些尸体,怎样?”

  “你……你是人是……鬼?”他迟疑着问,惧容未褪。

  “你自问一生行事是否怕鬼神报复?”蒙面人问。

  “我……我是个无……无赖,但……但从不欺善怕恶,从……从不做亏心事。”

  “那你怕什么?”

  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
  蒙面人拉掉蒙面巾,露出光风霁月似的英俊脸容。

  树后藏身的李老头大叫一声,奔出在丈外跪伏于地,将小娃娃放在膝旁,崩角而叫:“恩公开恩,救救周二婶,她……她被……”

  崩角,那是很难受的事,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。一磕一响,一响一个疱。

  青衣人是安平,他怎敢生受?抢出一把将李老头扶起,沉静地说:“老伯,不必折小可的寿,请听我说……”

  “周二婶她……”

  “小可知道,请不必担心。俗语说:救人须救彻。小可昨晚只留意老伯和周二婶的安全,却未料到他们会在大白天人烟稠密的大街上用迷香动手,一时大意,几乎误了你们的性命,小可深感不安。并不是小可见死不救,让恶贼们将周二婶抬走,而是怕恶贼们挟人为要胁,反而妨碍小可的救人大计。恶贼们得手后,抬着人必定急急南下到峡江表功,绝难逃出十里地,小可在前面等候他们。老伯带着小娃儿随后来,小可保证周二婶毫发不伤。”

  李老头喜极而泣,挣扎着叫:“恩公,请让小老儿磕几个头聊衷心意……”

  小太岁到了身畔,说:“老伯,你偌大年纪,这位恩公怎受得了?这些恶贼的死,不是鬼使神差,而是这位恩公所为。我年纪小,磕几个头理所当然。”

  说完,趴下地恭恭敬敬行大礼,大礼是四记响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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