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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五


  第四天,五湖浪子提议分开搜寻。以幻海山庄废墟为中心,了尘走九奇峰北行;五湖浪子自己走汉阳峰,再北走桃花峰转西北角搜大月山屋脊岭等处;安平走金竹坪犁头尖,向五老峰搜寻。约定三日后,如无信息则仍在废墟会合,发现征兆,则返回废墟会合后再定行止。

  三天来,安平始终不敢暴露自己的真才实学,早已希望分开搜寻,以便独自行动争取时效。他之所以不敢暴露自己的真才实学,一方面是本性谦虚不喜卖弄,另一方面是他对五湖浪子两个人深怀戒心。他总觉得两人的交情似乎好得过了分,而且了尘在言语间有失检点,似乎经常忘记出家人的身分,甚至会脱口称五湖浪子为老弟,不像是六根清净的佛门弟子。

  最令他心中起疑的是,五湖浪子的目光流转不定,经常在窥伺旁人的举动,并有一种奇异的神色流露。依一般说法,就是所谓眼神不定,这种人相当可怕,所以他不得不有所顾忌,暗怀戒心。

  一早,众人分手各奔前程。

  五湖浪子从容不迫地绕过汉阳峰的东麓,折向北面的桃花峰。汉阳峰是庐山的最高峰,北面的小汉阳峰低约半里余,两峰间重嶂幽寂,似乎已远离尘世,除了野兽虫豸,渺无人烟。

  在一座绝壁下,一株樟树亭亭如盖,大可四人合围,远在三五里外,仍可清晰地看到这株出人头地的古樟,比万杉寺的五爪樟更高更大,可惜已被香火将树干劈空,近根处成了一个焦黑的可容三人藏身的巨洞,但并未枯死,枝叶仍然欣欣向荣。

  他在树洞中坐下,倚壁假寐。半个时辰后,东北角突然传来一声奇异的鸡啼。

  这里渺无人烟,怎会有鸡啼?见鬼。他似乎毫不在意,居然也发出一声鸡啼,然后整衣出洞。

  枝叶轻响,了尘和尚突从树影中钻出,低声问:“老弟,来了多久了?”

  “半个时辰,你怎么慢腾腾地?”五湖浪子反问。

  “遇上两个找药的大林寺道友,只好绕道回避,所以迟来了。老弟,你真的要再拖三天么?”

  “是的,有何不对?”

  “幻海山庄已毁,那些妞儿早就飞了,你却不死心在这儿穷找,你又不是笨虫,怎会做这种蠢事?怪!”

  “我相信必定可以找得到她们的下落,她们绝不会一走了之的。”五湖浪子倔强地说。

  “你如何打算?那夏小辈只会三脚猫功夫,即使找到了,他也帮不上忙。”

  “上官兄,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,那小子人生得俊,而且老实,只有他才能将那些妞儿引出来,所以我提议分开搜,咱们就在这附近躲上三天,回去保证有消息。”

  “你昏了头啦,那些妞儿十之八九已不在庐山了。老弟,天下间美女多如恒河沙数。你玩过的绝色佳丽何止千百?怪!你为何却偏对那姓尹的毛丫头如此迷恋?她有哪点合你的胃口?只见了她一面,你便如此失魂落魄,不像是个久历情场的好汉哪!”

  “胡说,谁说我是个久历情场的好汉?”五湖浪子不悦地叫。

  了尘呵呵笑说:“对不起。我失言了,这些话如被外人听去,你不活剥了我才怪。你老弟对付女人,从不以真面目与她们攀交的,所以才能保持侠义英雄的声誉,因此这些话泄漏不得。老弟,这次你是否认为情有独钟了?”

  “很难说,但我承认,那妞儿确是令人心动。我非把她弄到手不可。不知是哪些王八蛋在这儿撒野,把幻海山庄毁了,害咱们空跑了一趟,有朝一日查出来之后,我可不饶他们。”五湖浪子恨恨地说。

  “以后的事以后再说,走,到大林寺找地方吃喝,咱们怎能在这儿餐风宿露等三天?我可不干。”

  “好吧,依你,这就走。十天来没沾过女人,真想到九江混两天再来。”五湖浪子一面说,一面懒洋洋地整衣。

  ***

  安平沿途借着草木掩身,疾趋五老峰。这一带他已来过,不会迷途。站在五老峰的北面,很难分辨五老峰的真面目,五老峰的北面其实是一座山,从北面下望,山顶平坦。平平无奇,必须向南到达峰顶前面,方可发现从绝顶平剖出五支峰脊,登一脊却看不全其余四脊,但见前面直落千丈,左右下坠万仞,胆小的人准会吓破胆。

  峰巅不会发现人迹,他必需到下面山谷间的隐蔽处去找,也许有人暂在岩穴间栖身,或者在树林深处构木为巢藏匿在内。

  他从一处山缝向下徐降,直下千寻。这儿抬头不见天日,稀奇古怪蟠屈如龙的奇松,在石壁间向外伸展,遮住了阳光日影。没有路,万一失足,必将粉身碎骨。

  已经是申牌左右,山谷中清凉气爽,还有一个时辰可以搜寻,他不能浪费宝贵的时光,尽快地向下攀降。

  他从西南到东北,逐峰搜索,却一无所见,失望地向北走,折向九奇峰。这一带更是苍凉,人迹罕至,慕名游山的人,皆从南康方面到达五老峰前止步,仅游白鹿洞、小五老、木瓜洞仙坛、承天观废墟等古迹而已。

  穿入一座山谷,苍松蔽天,光线幽暗,远处天际传来殷雷似的瀑鸣,距三迭泉已是不远。

  谷道渐窄,松林将尽,眼前突然一亮。前面是一条山涧,怪石嵯峨,涧水飞珠溅玉,涧旁苍松翠竹疏落有致,两侧山崖绝壁笔立如削,飞崖峥嵘,形态奇古。他沿涧上行,在怪石上纵跃。蓦地,他闪入一座怪石下,掩身回望。

  身后鬼影俱无,人兽绝迹。

  片刻,左面的山崖上,十余只苍猿啁啾轻啸,逐渐向下攀援,自得其乐。

  “咦!难道我的听觉不中用了?真把猴子听成人声了么?”他讶然自语。

  略一沉思,他冷冷一笑,继续前行,在一处崖角折向处向崖下闪,脚下仍然发出行走的足音,劲道渐减,足音渐低,像是逐渐远去。

  久久,有声息了。他听到了奇异的足音,轻柔而沉实,像是夜行人的特造防滑靴的响声,但似乎没有这般沉重,再就是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。

  他正想探身窥视,却嗅到一阵刺鼻的腥臭味。这一生中,他从未在山野中狩过猎,但却听人说过庐山有活虎出没,刺鼻的腥味令他心中略懔,心说:“老天,恐怕是大虫!”

  脚步声愈近愈轻,大逾常规。他本能地手按剑靶,徐徐移动头部,想察看崖后的情景。

  老天爷!果然是一头长有八尺的白额巨虎,正四爪伏地,刚毛耸立。眼中凶光四射,须毛戟立,偷偷地接近崖角,显然巨虎已嗅出崖后有人,正敛威作势向前欺近。

  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巨大的猛兽,惊得呼吸快停住了,猛地侧跃两丈,闪出崖下,同时拔剑出鞘。

  巨虎也精灵无比,一声咆哮,空谷回声,像是地动山摇,飞扑而上。

  第一次看到这种凶猛的庞然巨物,不由他不心慌,寒影剑一挥,人亦飞退丈余,水花急响,退得太急,右脚踩入彻骨清凉的溪水中。

  巨虎在他先前站立处扑落,怪!突然凶焰尽消,刚毛尽敛,铜铃眼随着他手中晶芒闪闪的寒影剑移动,不进反退,贴地徐徐后撤,不时低声咆哮。

  巨虎敛威,他立时胆气一壮,猛虎再凶,总是无知的畜牲,练了三五年把式的庄稼汉,也可以对付这种蠢物,他为何恐惧?

  巨虎突如其来的出现,他被凶猛的神态所惊,这时心神一定,怯意全消,移回落水的右脚,一声沉叱,他挺剑上扑,寒影剑前指,作势持劈。

  巨虎似乎对寒影剑十分惧怕,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,贴崖绕窜,刚毛再次戟立,狂风乍起。

  一人一虎在宽阔不足四丈的崖根斜坡上绕圈子,沙石飞溅,草木纷折。巨虎一再作势上扑,张牙舞爪咆哮如雷,但却不敢扑上。他心中更定,虎目中泛起了重重杀机。

  他留意巨虎闪避游窜的方向和态势,准备下手屠虎了。听人说,猛虎是铜头铁爪豆腐腰,打虎须从腰部下手,用剑刺虎危险而讨不了好,他想抓机会腾空跃上虎背搏击,料想不至有困难。

  巨虎似乎也被迫得受不了,突然大吼一声,作势纵扑,大发虎威。

  他也在这瞬间决定进击,作势欲起。

  蓦地,一声娇叱从对岸壁下的树影中传来:“大黄,退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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