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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


  “只留南京河南浙江三地分号,料无大碍。敝号位于各地大邑,小丑跳梁,不足为害。以江西来说,有两处分号,分别设于南昌九江两府城内,这班毛贼充其量只能在小邑山泽啸聚,断难攻城略地劫掠大邑。”

  “你算定他们必败?”

  “是的,刘太监不足恃,他们不敢以刘太监作为号召,师出无名,已注定了失败的命运。”

  “哦!你倒是明若观火哩,老夫也认为他们不成气候,玩命而已。这样吧,你何不乘机随老夫苦练三年两载?有艺防身不是坏事,进可自卫保身,退可延年益寿,何乐而不为?”竹箫老人诚恳地说。

  “只是,晚辈无法分身,老前辈的好意,晚辈心领了。”

  “好吧!我不能勉强你。记住,日后如有困难,可到光州找我。”

  “晚辈日后有暇,当趋府拜望向老前辈请安。”

  近午时分,四人四骑踏入了夏家寨。经过长途跋涉,安平有点支援不住,寨中有一阵子好忙。

  一住半月,两老不能久留,半月中已将防身的绝学传授完竣,告辞上道而去。

  安平加紧安排,先命乃兄暗赴温泉镇建造宅院,准备万一有人前往生事,以便迁离暂避风头,预作狡兔三窟的打算。

  七月下旬,他快马加鞭向南赶,要以最快的脚程,赶返庐州府将情势告知黄徐两位东主。

  这一天,他单人独骑驰出浦州的南门,城门刚开,晓色朦胧,只有他一人一骑在道上奔驰。反正座骑必须在风陵关卖掉,不需顾忌脚力了。

  官道前一段傍着大河南行,已届秋汛期的大河,河水滚滚南下,奔腾澎湃,声势骇人。他之所以要快马加鞭急赶,便是要在秋讯到达前渡过大河。

  大河每年要涨四次水,称为四汛。最可怕的是立秋前后的伏汛和立秋至霜降期间的秋汛,汛到时,商旅无法过河,渡船全部停航。

  伏讯的洪峰已过,秋汛将至,这几天正是过河的好时光,拖上几天,秋汛光临,他就无法及时赶到庐州府啦!

  奔驰了三十余里,到达富首山的西麓。这时,官道中似乎只有他一个人,南下的客旅没有他快,北上的商旅尚未到达,富首山是蒲州与风陵关的中心点,所以只有他一个人赶路。

  这一带地方不太安静,盘踞在中条山的好汉,经常突然出现收买路钱,甚至杀人越货。他身上带了数百两金银,倒不是怕强盗们收买路钱,只怕耽误行程,已经是七月杪,耽误不得。

  官道左是富首山,右是浊浪汹涌的大河。富首山岗陵起伏,林木葱茏,不时可以看到无人祭扫的荒冢,令人觉得阴森森地。

  越过一座山脚,眼前出现一座山坳中的平坡,有一条小径通向山林深处,似是樵径。岔路口,一株粗如水桶的巨树横倒在路上,阻断了官道。

  他心中一呆,徐徐勒缰,缓缓接近,正想越野而过,路旁人影一闪,窜出一个穿青劲装的大汉,哈哈狂笑道:“三东主,才来呀?”

  他莫名其妙,讶然问:“夏某与兄台素昧……”

  “三东主,打开天窗说亮话,你不认识我三眼鳖,我却认识你三东主。你也是贵人多忘事,绵西渡口一别月余,阁下就忘了咱们……”

  “你……你是砥柱山的……”

  “我姓唐,绰号是三眼鳖,是负责三门水道买卖的首领。”

  三门水道,也就是三门峡,砥柱山共有六座峰,分峙大河中流,河水分道而过,形成危险的水道。六峰的排列是北二,中一,南三,中峰的上游还有几座孤石,统称为三门。中间称神门,北人南鬼,只有北面的人门可以通行舟揖,三门的全部宽度,仅有三十余丈,砥柱山的水贼们,并不住在山中,却藏在北岸的山岭内。

  安平心中暗暗叫苦,硬着头皮问:“是贵山主差唐兄来拦截在下的么?”

  “三东主言重了,唐某是奉命促驾的。”

  “有何贵干?”

  三眼鳖用手向山坳一指,说:“两里地便是夷齐墓,敝山主正在那儿恭候大驾。”

  “但……在下有事在身,急需赶回。”

  三眼鳖的眉心长了一颗大黑痞,浓眉一锁,黑痣便像一个凸起的眼睛。怪眼一翻,冷笑道:“三东主,难道嫌唐某的地位低请不动阁下么?”

  安平见四野无人,胆气一壮,想赶快离开是非地,策马向侧绕,说:“在下不敢,唐兄请勿误会,委实是有事在身,不克……”

  三眼鳖火速拔出背上的分水钩,飞跃截出喝道:“慢走,下马!”

  声出钩到,钩向马前蹄,安平的骑术十分高明,马儿折向冲出,避过一击。蹄声急骤,已冲出官道。

  三眼鳖并不追赶,狂笑道:“前面有二十把强弓,正等候阁下受箭。即使你逃得过箭雨,也无法飞渡大河。你一个人死掉不要紧,整条渡船的人都得陪你会见龙王爷。”

  安平心中一震,一咬牙,自语道:“如不在这儿和他们解决,必定不能平安渡河。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,我不能逃避。”

  他兜转马头,凛然地说:“请领路,阁下。”

  三眼鳖哈哈狂笑,一面举步一面说:“请随我来,这才象话。”

  夷齐墓在山场前面的山坡上,古柏苍松成林,两座古墓像两座小丘,占地极广,墓前似乎并没有石人石马一类石像,也没有华表,仅有一座废圯的破屋,有一块石碑刻了几个业已难以辨认的字,仅能分得出“伯”字和“叔”字而已。如果没有人指引,谁知道这是耻食周粟饿死首阳山的贤君坟墓?

  富首山也称首阳山,有人认为是两座山,因此硬将它分开。山南俗称山阳,所以前面的便叫首阳山,它的别名还多着呢。其实,这两座古墓很难证实是伯夷叔齐的埋骨处,真正的夷齐墓该在永平府,称为孤竹三冢。

  远远地,便可从树林的空隙中看到墓前的草地四周,站着上百名贼人。最后端,是砥柱双雄。快剑周凯脸容如昔,水上飘却像是换了一个人,脸上疤痕累累,紫红色的新肌肤令人望之心惊,狞恶已极。

  中间草坪中,新土岔眼,原来新挖了一个土坑,八名手执锄锹的大汉,环立在坑旁。坑前面,插了一块木板,木板上用朱漆写着:“夏君讳安平之墓。”

  安平在草坪前下马,打量一下四周形势,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,忖道:“连墓穴也替我准备好了,今天如不动武,想脱身势将比登天还难。麦老爷子说得不错,忍字头上一把刀。世间的事,忍字无法解决所有的困难,不动手是不行的了。”

  “三东主夏安平到。”三眼鳖怪叫。

  百十对眼睛,死死地瞪视着走近的安平,死一般的静,没有任何人发声。

  安平将缰绳搭在一株野草上,跟着三眼鳖进入草场,一面暗自运功戒备,一面在思量脱身的计策。

  要脱身并非难事,山高、林密、草深,到处可进。但逃解绝不了问题,他必须赶快渡过黄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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