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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一六


  在武昌府他们置了寒衣,冒着罡风,买座骑上路,往南飞赶,有老奶奶在一旁,中原便成老奶奶的活宝,两位姑娘只能光瞪眼,无法和中原亲热。

  且表表惠宁老和尚上官罡,他护送祝永春返回湖广,在路上出了大纰漏,险些掀起无穷风波,几乎闹大了。当他们走到岳州府时,后面便被两批人盯上了。

  这两批人,第一批是从长沙方面赶来的人,发现他俩,便转向盯梢,分派一部分人,飞骑先往武岗州急赶,第二批是个孤身客人,全身裹在黑色的衣巾内,头上戴着掩耳风帽,掩耳连口鼻全蒙上了,只露出一双黑多白少,亮晶晶的明亮大眼睛,身上披着斗篷,腰中悬着长剑,骑了一匹马,鞍旁有弓袋箭壶,鞍后有马包,是一匹雄骏无比的黄骠马,这种马,在内地确实少见。

  这位黑衣人,是从武昌向下急赶的,有五名青衣大汉在一两里后紧跟,他们迫得太近,全是中年以上的剽悍大汉。

  惠宁老和尚是老江湖,渡过汩罗江,便发现不对劲,心中凛凛,他已身负重责,不由他不小心,万一出了事,他真不敢想,他不能把未曾证实的事对永春说,也不能说,免得乱了心神,反而更糟!

  永春一上路,心情特别开朗,十年远戎,竟能生还故乡,他心中自是快乐,但到了湘潭分路处。转往西南行。他心中开始不平静,十年,不是一段短时间,十年世事沧桑,去时年纪轻轻,归时黑髯飘飘,谁知道这几年的变化呢?近乡情怯,难怪他心中不平静。

  一步步接近故乡,这一条官道不大,在起伏的山区兼赶。他们是步行,背着包囊,每日赶一百四十里左右,过了湘江,已是十月末了。

  由长沙到宝庆府,全程是五百三十里,预定四天抵达,过去湘乡已是第二天午后未牌正。

  官道沿连江右岸上溯,十五里过了石鱼山,不久即岔入丰溪,经过武障市巡检司查验了路引,巡检司的官兵,看了他俩的路引,竟然万分客气,破天荒送他们起程。

  过了武障市巡检司,开始进入山区。这一带,已没有大村镇,是长沙宝庆街州三府的交界处,三不管地带,道路最不靖,相当讨厌。

  惠宁大师心中开始焦急,他想:“这条路不易走,我可得小心了,不知后面的青衣大汉,到底是冲谁而来的?唔!我得留心些儿!”

  他开始折一些尺长树枝,塞在腰袋上,扛着方便铲,一面和永春聊天,他说:“永春,快到故乡了,你有何感触在心头?”

  永春沉吟半晌,苦笑道:“上官伯伯,永春只有四个字:近乡情怯。”

  “应该,世事沧桑,如白云苍狗,变幻无常,自有万千感触在心头,二十年前,我说过你最多有十年相聚。却没料到。一别十年后,仍然可以相聚一堂。”

  “伯伯,还是不必回回龙古剎清修罢,我可在家建一座佛堂,让你老人家清修,朝夕也可……”

  “呵呵!永春,你着相了,这是不可能的。我又得说了,你我相聚之期不会太久,唉!也许,一别之后,此后相见无期,你说,你对那草原黑龙成天威,真的没有丝毫眷恋么?不许骗我。”

  永春黯然,摇头低声道:“不知怎的,以前我恨她,但在她改邪归正之后,一再舍身维护我,伯伯,我无法再勉强自己恨她。”

  “这也是实情,你毕竟是性情中人,男女之间,如果没有恨,便是爱,很难在心中抹掉,对那畜生宋五湖,你作何打算?”

  “只要他不找我,何必再和他计较?”

  老和尚呵呵一笑道:“永春,你不计较,但中原回来之后,风波绝难避免,唔!小心了,后面有人,你先走一步,注意,别回头。”

  后面,衣袂飘风之声大起,老和尚回身一看,怔住了。

  那是两个身材雄伟的古稀老人,一袭灰袍飘飘,正用轻灵的步履赶路,看去如流水行云,十分飘逸和迅捷。

  左面那人方面大耳,留着五绺长须,红光满面背着包囊,腰间围着一根链子枪,右首那人脸如清风古月,也背着包囊,腰中悬着长剑,两人飘然而来。

  惠宁大师心中一动,赶忙转身低头而行。

  两个灰袍人一掠而过,渐渐去远。

  “伯伯,他们是何来路?”永春问。

  “宋五湖有麻烦了,可能家破人亡。”老和尚答。

  “为什么?伯伯。”

  “带剑那人,是二邪之首的江湖客尤世贤,早年宋五湖名叫采花虎胡琛,在山东莱州府采花作案,被山东道的侠义门人追及,他曾假充江湖客的名头,吓走追他的侠义门人,这事后来揭穿了,江湖客乃是邪道魔君,事实却正好相反,只是杀人太多而已,他知道这消息后,要找胡琛剥皮抽筋,胡琛为了他,避入王府隐姓埋名三十年。那带链子枪的人,是两正之中第二位,叫闪电手许炳,乃是胡琛的师兄,要找胡琛清理门户。看来,他们定然得到消息赶来的,不然为何不到太行山瞧热闹?我敢说他们定然是到武岗州找胡琛的。”

  “这恶贼确是该死,也许还得赶上看到受报。”

  惠宁大师摇头笑道:“赶不上了,他们轻功太过高明,即按目下他们的脚程来说,一天走三百里并非奇事,而且江湖人极为怪僻,也许高兴时便日夜兼程,赶四五百里也不一定,看情形,他们定然到宝庆府打尖,你赶得上?”

  红日渐下西山,申牌正,该找地方落店了。这条路两人都不陌生,前面七八里,有一座小村落名叫新坪铺,设有小客栈招待来往客官。按行程,申牌正定然可以赶到。两人迈开大步,踏住夕阳的余晖向新坪铺赶去。

  这一带全是起伏绵延的山区,山都不高,人烟稀少,来往客人更少。新坪铺东北四里地,有一处谷地,官道穿谷而过。两面全是刚冬耕不久的水田,田中无水,田梗上枯草摇曳,在寒风中颤抖,呼呼厉啸。

  官道两旁,一丛丛树林光秃秃地,叶子全落光了。初冬的凄凉景象在眼前展开,两旁沟渠中的茅草小树,被寒风吹得沙沙地响。

  远在祝永春到达湘江之前,谷北面山区中出现了一批人影。在看得见官道之处一座枯林中,坐地商量大事。这些事,与祝永春有关。

  那是八个青衣人,身材雄伟,背上系着长剑。青布包头,一块青布掩住了鼻口,只露出一双凶光暴射的眼睛。由眼角的皱纹和眼球的红丝中可看出他们的年龄不会少于四十岁。

  正北坐着的人轻咳一声,用的沙嗓哑子道:“怪!宋兄说老和尚没有什么了不得,祝永春更是不堪一击。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安排?依我,干脆迎上挡住,手到擒来,何必暗算?未免弱了咱们的名头,湘南八豪变成了下三滥的小混混,真丢人!宋兄在折咱们的台么?真的。”

  左面一个青衣人眨着大环眼道:“大哥,别抱怨了,宋兄也是一番好意。”

  “好意?哼!分明是小看了咱们。”大哥狠狠地说。

  “我相信宋兄绝无此意。”

  “算啦!二弟,咱们是应召往太行山赴会的,他却在岳阳要往回赶,说云栖逸箫可怕,不去为妙,却叫咱们用下三流手法计算人,岂有此理。”

  右首坐地的阴阴一笑,接口道:“而且要咱们把人擒之苦竹山,等他前来有事盘问。哼!咱们成了他的鹰爪了。”

  二哥摇头淡淡一笑道:“三弟,他大权在手,而且咱们也得了他不少好处。得人钱财,与人消灾嘛,论道义,应该的。咱们湖广以南绿林道,与他都有交情,咱们替他办些小事用不着抱怨。”

  大哥接口道:“办事自不在话下,只是要咱们藏头露尾,委实令人心中不舒服,他小看了咱们湖广八豪。”

  二哥仍为姓宋的分辨道:“所以小弟说这是宋兄的好意,要咱们不必露面。”

  “为什么?咱们怕扬名立万亮名号不成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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