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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六


  “我曾听师父说过,早些年喇嘛僧曾经至东昆仑闹事,昆仑绝学的天罡掌乃是武林一绝,也几乎失风在大印掌之下,可见定是不等闲,我们且歇会儿,再走近可能要让他们发现了。”

  两人席地坐下,取出食物包中的黄羊肉,先饱餐一顿,准备一拼,从蒙人口中去找寻红盐池的线索与路径。

  在夜色朦胧,夜露凝结的时光中,他两人接近了山丘下的帐幕,这是罡风将起前,罕有的一个良宵之后,可能进入风季,寒冬也将接着而来了。

  没有风,繁星满天,也没有云层的掩覆,所以寒露沾衣,人在草原中行走,自腰以下全湿了。

  沿山脚下距帐幕不远处,百余匹壮马小驹在星光下徘徊,另一处则是三两百头大小羊群,挤成了一团的静静睡了。

  两人在附近搜了一匝,不见有守夜人,便向第一座帐幕而去,帐幕中有灯光,且传出隐隐人声,天刚黑不久,人还未睡。

  两人悄悄的接近帐幕,事实上他们也不怕,用不着掩住行踪,不必偷偷摸摸,在帐门不远处放下马包,向帐门缓缓而去,里面有男女的嬉笑声,说的是蒙语,他两人听不懂,耳力一无用场。

  中原到了帐门,伸手一撩帘子,两人一闪而入,帐门重行合上了。

  帐不大不小,内分两室,地下铺了皮垫,两侧设有寝具,中间是过道,放了几双大小直缝靴,五名男女分坐左右,左面是一男一女两个四十岁左右的蒙人,右面是两个妙龄少女,还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娃娃,内间中的帐柱旁,挂了一盏白色灯笼,里面是铁盏而不是蜡烛。进了帐,寒气全消,暖洋洋的。

  两人在门口一站,五个大小蒙人都惊叫出声,火速站起,两个中年蒙人夫妇,伸手去褥下拔出两把长刀,两个美丽少女也在枕下拿出两支尺长的亮晶晶短刀,小娃娃却在怀中掏出一支匕首。

  中原与姑娘不为所动,让他们乱,所有的刀全出了鞘,中原方沉静的问:“有人会汉语么……”

  语声未落,小娃娃一声怪吼,奇快地冲到,一刀向中原腹下扎到。

  中原伸两个指头儿一夹,夹住了刀身,信手一抖,小娃娃觔斗跌回原先所坐处,趴在地上张目结舌,中原左手一弹,匕首“得”一声轻响,插入账柱上,齐偃而没,帐柱仅轻微地略为颤动。

  两个中年男女也扑到,中原大弓前指,淡淡一笑道:“退回去,我不想你们死。”

  “铮铮!”两声脆响,两把长刀同时让弓鞘击中,凶猛潜力将钢刀击落褥上,两男女同声惊叫,踉跄后退,脸色泛灰,几乎坐倒。

  “有人会说汉语么?”海蕙说话了,她的话十分悦耳,清脆而声如银铃,不像是个男人。

  两少女刚走出两步,想扑上去拼小命,中年蒙人一声轻喝,将他们喝住了。

  听了海蕙的话,五个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脸上现出恐怖的神色,不敢回话。

  中原放下大弓,双手支在弓鞘上,笑道:“你们的神色已告知我们,你们不但听汉语,也会说汉语。”

  五双眼睛都向他瞧,他更为了然,又道:“我们不想杀你们,但你们必须消去敌意,免得双方误会,死了太冤。”

  “你们是什么人?”中年人用汉语问了,居然咬字极清,略带京师口音,只是咬腔太硬了些。

  中原善意的一笑,说:“我们是到这儿找人的,有两件事找你们商量请教。”

  “有事请说,如未能办得到,愿效微劳。”中年人果然敌意全消,客气地答。

  “第一件事,想借一席之地,住上一宵,我们的马死了,帐幕也丢了。”

  中年人笑了,说:“草原中任何一个帐幕,皆可留宿客人,算不了一件事。”

  中原也笑道:“不错,任何帐幕皆可留客,这客却不是指汉人。”

  中年人摇头苦笑,说:“尊驾所说确是事实,但也不尽然,自从可汗脱脱不花升天后,各族都有野心勃勃的人,但其中不乏愿与汉人和平相处的明智之士,想当年也先谋举,可汗就曾经说过:‘吾侪服食,多资大明,何忍为此?’以本帐来说,就从未兴兵进关与你们作对。”

  “阁下是那一族的人?贵姓大名能否见告?”

  “我叫阿克巴,属于乌珂图可汗的一支。”

  “哦!你们是真正达达可汗族人。”

  “是的,我们这一族人已经凋零,我这一支从克鲁河迁来,想进关依附大明。可惜,目下来的不是时候,便在这儿暂住,等风声不紧时,再为打算。”

  “你们共有多少族人?”中原往下问。

  “男丁三十六,孺妇四十。”

  “你们岂敢在这儿停留?这儿是满都鲁的地盘吧。”

  “满都鲁在西南,毛里孩在西北,这一带往东,则是零星各族的临时居所,我们曾向满都鲁纳了驼马,也向阿卡寺纳了金珠,已得哈伦活佛的恩准,可在这儿停留至明年秋间,这期间不会有人骚扰我们。”

  “七八里外那座庙,有多少喇嘛?”

  “有六十余名,三名活佛,哈伦活佛是这一带大各鼎鼎的圣僧,三五百里内的人都怕……都敬畏他。”

  “请问,这儿到红盐池有多远?”

  “远着哩,往西南行,约有八百里左右,如果找人,从这儿往北,约百余里路就是原来的东胜城,那儿住有不少人,打听比较容易,两位请座,还未请教过两位贵姓大名呢。”

  姑娘转身出外拿了马包,两人便在左右寝褥上盘膝坐了,中原说:“我姓祝,名中原,这位是敝义兄诸葛海蕙。”

  阿巴克也将妻小向两人引见了,他的妻子,与两个女儿,小儿子是唯一的后代,他说:“其余的五家,人丁也不多,壮年人大多已经战死草原,在另一处山脚下,还有另五家,距这儿还有二十里。”

  中原一面打开马包,一面说:“我兄弟打扰你们一宵,明日一早起程西行,有一事向阿巴克情商,可否让两匹健马代步?”

  “马,小意思,两位明晨可以自行挑选。”

  中原在包裹内取出一大包茶叶,送给阿巴克说:“这是最好的陕茶,打扰贤夫妇,无以为报,区区微物略表寸心,请接受我兄弟的小心意。”

  五个老小全喜形于色,呆住了。茶叶,那时是最贵重的礼物,每年为了边区以茶易马的交易,不知发生了多少的纠纷,死了多少无辜,承平时,在边关互市之地,上马每匹易茶六十斤左右,这种茶是最糟的茶叶,最高可换一百二十斤,几乎难以入口,自从烽火连天之后,茶马市已经取消,全靠汉人冒生命之险将茶走私出境,不要马,要金银,价格之昂,一般小民不敢奢望,论马价,每匹马还换不到十斤苦茶叶。

  听说是最上品的陕茶,两个小姑娘丢下了刀,喜悦地膝行抢近,四只手同时伸出了,用汉语不住道谢。

  阿巴克摇头苦笑道:“两位幸勿见笑,我们日食奶酪,无茶则易病,自从这十余年来,马多却无法至边内出售,茶也难得,苦不堪言,两位慨送名茶,难怪小女失礼。”

  说是最好的陕茶,其实就是极普通的茶叶,只不过加以压紧成块,比一般的易马官茶质量要好得多,老枝儿不掺在内而已,如果是国内的真正名茶,反而没人问津,中原已早有出塞准备,马包内裹有十块茶砖,每一块是十斤,他大方的送了一包,里面盛了一块,足足十斤。

  两个少女急不及待,撕开了纸包,看到了茶,捧住一阵猛嗅,小娃娃更是毛手毛脚用手去挖,挖不动他去拿匕首,要动刀啦!

  中原突然掩上马包,火速抓起大弓,低声问:“阿巴克兄,外面有人,快到了。”

  阿巴克一跃而起,抢到帐门,撩帐伸头外出,贴地静听,不久,忽然伸手向后一挥,低声用蒙语急促地说了几句,两少女脸色一变,抢入内室,内室中全是家具,发出一阵响声。

  “什么人?”中原低问。

  “阿卡寺的活佛,真糟!”阿巴克绝望地叫。

  “是为了我们么?”中原再问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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