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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九


  赛吴刚人斧一旋,百斤世斧在他手中飘然如同轻羽,十分灵活惊人,突然抢进三步,尺宽的斧面猛拍而下,罡风雷动。

  中原要先看他的能耐,心中懔然一震,轻灵地向左一闪,在间不容发,外围人群惊叫声中,避开了第二斧。

  赛吴刚不等闲,确实了得,顺势一带,斧背如万斤巨槌,撞向中原右胁。中原这次还手回敬了,剑尖急抬,“铮”一声挑中巨斧底面,巨斧向上一震。“撒手!”中原沉喝,顺势贴柄一滑,响起一声令人心血下沉的金铁错滑尖啸。

  赛吴刚在巨斧被对方一震向上一崩的剎那间,便知有点不妙,右手倏放人向后疾飘。假使他不放手,右手掌最少也得丢掉四个指头。

  中原一声冷叱,迫近连击三剑。

  赛吴刚左手运斧,向下急挥,人向后急退,人向后踉跄,“铮铮铮……”连声暴响,斧上火花四溅,人退了丈五六,方将身形稳住。

  他的巨斧上,出现了五个半寸深的剑孔,还加上一道三寸长的剑痕,额上铁筋跳动大汗如雨。脑前起伏不定,两臂已现颤抖之象,阔大的斧面掩住胸下,脸色死灰。

  中原脸色一寒,缓缓发话道:“你我无冤无仇,我不愿取你的性命,你快走吧!别想再图侥幸,你还不是祝某的敌手。”

  赛吴刚一步步向后退,牛眼睛几乎要脱眶而出,用难以相信的神色死瞪着中原,是的,他确是难以相信。

  他低头再看看斧上的剑痕,倒抽了一口凉气,退至三丈外站住了,气虚地问:“你是曾在蛇山现身的祝中原?”

  “在下正是。”中原朗声答。

  “尊驾是何人门下的弟子?”

  “先师冰魄神剑林公。”

  他这一说,所有的人都惊出声来,他再往下说:“在下的第一恩师乃是玄阴书生任公。”

  赛吴刚胆裂魄飞,巨斧几乎落地,颤抖着问:“你……你是冰魄神剑林……”

  中原俊目中神光电射,哼了一声,赛吴刚本想将“鸿”字说出,却被吓得吞回腹中,直呼对方师门长辈的名讳,乃是犯忌之事。因为冰魄神剑的辈分太高,他一个小晚辈怎敢乱叫?改口道:“令先师是姓林讳鸿的冰魄神剑?”

  加上一个讳字,当然可以,这里面包含了尊敬的意思。

  “正是,你还有问么?”

  “他老人家是何时去世的?”

  “你用不着多问了,走是不走?”

  赛吴刚冷笑一声说:“咱们在江湖上等你,天下绿林不会放过你的,后会有期。”他转向后大喝:“本寨的人退!”

  青衣人缓缓后撤。他又叫:“收拾弟兄们的尸骨,收兵刃。”又向安天龙说:“天龙兄,山主与令主人皆未能赶来,咱们何必先期拼命?兄弟已栽了,何不同返太行?”

  安天龙心中不无顾忌,看了中原的神勇他心中懔然,想不到在这短短的三年中,这小后生进境如此惊人。这时和他生死一决,看去并无绝对把握取胜。再说,天下第一狠人顾大娘已无人牵制住,正在一旁虎视眈眈,谁敢保证她不插手?

  同时他想起了另一件大事,主人夜游鹰李咏的师父飞虹剑客王永年,不是与冰魄神剑有夺爱之恨么?这小子既然是冰魄神剑的门人,那么上次混入临江园,绝非无因的了,这消息必须尽快告知主人,以免日后骤不及防。

  他顿生退意,收刀后退向中原说:“小子,咱们日后再算,后会有期。”

  中原哼了一声,收剑道:“日后你不会有机会了,希望日后你自爱些,不再向祝某亮刀。”

  “日后安大爷必定取你的性命,试试紫金刀利否。”

  “你会分出利与不利的,用来抹你自己的脖子是再好不过了,寄语贵主人夜游鹰,少找在下的麻烦。不然,哼!他将自食其果。”

  说完,缓缓退回姥姥身侧,轻声问:“姥姥,我们可否退走?让他们收尸。”

  “走!到谷底居所去。”姥姥说。

  众人缓缓退走,向里外丛林深处一座极为隐秘的小屋走去,在林缘,姥姥低声道:“祝原儿可先伴两位小姐歇会儿。美瑜,你往西我在东,上树监视,小心提防。”

  美瑜应喏一声,飞身上树向西隐去。姥姥也闪身飘出向东隐入林中不见。

  中原退入林中,轻声问海蕙:“蕙姊,脊骨的伤……”

  脊骨的伤处如果有问题,她怎能勇如雌虎?但经中原一问,她心中甜甜的,脸上却愁眉苦脸,点着头道:“有点隐痛,经刚才妄用真力,恐怕又扭伤了。”

  “快点儿!必须先服药以免后患。”他关心地说。

  小屋在树林近崖根处,崖向内凹而且转折,外有密林和藤草掩住崖口,十分隐秘,茅屋一幢,内分三室,外面是姥姥的居室,内间秋菡与美瑜一室,海蕙住最后。

  进了堂屋,中原便向秋菡先长揖到地,再屈身下拜。

  秋菡仍穿着男装,她慌得一把扶起他,泪珠簌簌,只觉喜极而泣,情不自禁的倒在他的虎腕中,饮泣道:“好弟弟,你可知道这三年多以来,我和蕙妹妹是怎样过的?天可怜见,终于等到你了。”

  中原也热泪盈眶,颤声道:“小弟罪该……”

  秋菡伸纤手捂着他的口,情意绵绵地合眼着泪凝视着他,苦笑道:“你平安无恙地出现了,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,从前的事不谈也罢,此中因果日后再说,且将你这些年来的经过说给我们听听。”

  这时海蕙已入内奉出三杯香茶,奉上笑道:“是的,说给我们听听,冰魄神剑老前辈的门人,比我们还高上一辈,也许得我们向你致弟子礼哩。”

  中原放下剑,谢了茶,红着脸道:“蕙姊取笑了,可否借给小弟一件外衫?”

  两女这时反而羞啦,中原上身还是赤膊哩。海蕙一溜烟跑回内房取一件青色衫,亲自替他披上。中原谢过了,三人落座,便将从发现她们是女儿身,心中惶愧出走,遇安天龙被掳,被怪兽扫下高峰绝崖,在壁缝潜练先天真气直至巧坠冰魄神剑居室的经过,一一讲了。

  秋菡静静地听完,粉颊红润升起,羞笑着问:“原弟,你怎样发现我们是女儿身的?”

  中原也红着脸说:“蕙姊面上的表情不易看出,但举止仍可了然,至于菡姐姐,脸上的神色太明显了,五官确是没有丝毫男子气质。再说那天在荒村野店之中,小弟曾仔细打量过菡姐的……的穿著……”

  海蕙突然接口,恶作剧地问:“不是穿戴吧?对不?你定然不老实,一定的。”

  中原心一阵狂跳,那时他确是第一次对女孩子动心,对秋菡这位陌生姑娘动心,他心中一慌说不出话来了,低下了头,心跳隐约可闻,秋菡芳心狂跳急忙含笑拍了海蕙一掌,唉了一声说道:“胡说八道,笑我么?快去洗掉你那鬼脸儿,也让原弟……”

  海蕙猛地掩住了她的嘴,笑嗔道:“不许你胡说。”

  秋菡挣开她的手笑道:“好!不说就不说,但不许你小心眼儿,等会儿受了委屈你才会想起我的话。别打岔,让原弟说。”

  海蕙猛地一震,犹如睡梦方醒,是的,她化装成这鬼模样儿,怎能引起中原的注意?世上男女之间,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观念,牢固地存在人们脑中。

  这并非是封建的遗毒在作祟,事实上这是极为合理的因果。以门当户对来说,试想一个从破烂堆长大的穷丈夫,一旦成为王公巨室的东床快婿,那简直是极为残忍的事,请问教他如怎能适合那种环境?

  相反地,一个娇生惯养的豪门千金,一旦嫁了一个上无片瓦遮身,下无立锥之地,家无隔宿之粮,衣不敝体的丈夫,有一大堆柴米油盐的事等着她,试想怎办?她除了上吊外,不然就是卷包裹了事。再说郎才女貌,如果一个丑女人嫁了一个美潘安,她这一辈子也算完了,够她痛苦一辈子的。如果奇丑的丈夫有一个潘金莲似的老婆,等着好了,准备找武大郎拜把子,没错儿。

  当然,也有例外的美好婚姻,丑无盐钟离春四十岁嫁了齐宣王,贵为王后,那是她有满腹才华,会谒王自陈四始之义,叫花子薛平贵,也讨了个丞相千金王宝钏,吃足了苦头,老命几乎不保。

  海蕙不是个胡涂虫,她知道,任何重如山深似海的恩德,也无权要求中原娶她这个比无盐更丑万倍的女人为妻,如果她要求,那是不通人情而残忍的事。

  中原低着头,没留意海蕙心情的变化,他往下说:“小弟的眼力不敢自说高明,但过目不忘却是事实,前后参证,便更为了然。”

  心细如发的秋菡,突然冒失地加上一句:“那你为何忍心离开我们?”

  中原长叹一声,说:“小弟无颜立足,姐姐谅我,我……”

  “好了,再说下不了台啦,我去治吃食,以后再谈。”海蕙站起岔开话题。

  “不!蕙姊,你先服药休息。”中原急急地说。

  “服药?”秋菡惊跳而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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