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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六


  他自以为叫声定然极大而惶急,可是入耳却全不是那么回事,声音嘶哑,而且微弱得像在呻吟。

  两位姑娘见他已经醒来,记起了自己是女儿身,忆及先前光景,只羞得要放手溜走,慌忙转头,不但粉颊发赤,浑身血液似已沸腾。

  幸而那一声“兄台”,和那元气丧尽的虚脱嗓音,将他们留住了,她们不能走。

  “咦!你竟不知道你自己怎么了?”海蕙脸向外问,语音中包含愤概与不满,他还认为他是个人间贱丈夫,受不了诱惑自寻死路呢。

  中原无法移动手足,长叹一声道:“在下一无所知,这是什么所在?天啊!我像是已赤身露体,浑身已瘫,我受伤了?”

  “你自寻死路,自己应该明白……”

  秋菡拉了海蕙一把,阻止她往下说,接口道:“表……哦!别迫他,他恐怕是真的不明白。”

  中原强纳一口气,叫道:“你的话好没道理,我怎会自寻死路?”

  秋菡转过头来,脸上红得像一朵红花,说:“你被妖妇白妖狐掳来此地,做下……你不知道?”

  “白妖狐?”

  中原心胆俱裂,狂叫起来,但声音虚弱得可怜,又道:“我在山脊上看群魔夺剑,恶斗三首二身的火龙,后来剑飞落在我身前,鼻中嗅到一阵奇香,彷佛看到那妖妇出现,尔后便人事不省,天!我完了!这鬼妖妇!天呵!”

  他想挣扎,想爬起,但他不能,总算将身躯扭动了数次。

  秋菡将他按住,急道:“你先养神,不可妄动,你将有一段时日修养以恢复元气,不然……”

  中原挣扎的结果,知道自己已成了废人,生机将绝,仅有一缕神智,真是已到了山穷水尽,油尽灯枯之境了。

  练武之人,在先天真气未修至收发由心之境,最忌讳破身,有些练童子功的人,破身之后元阳即散,一切苦修所成,尽付东流水,他的先天真气刚练至凝于体内,将可发于体外之境正是紧要关头,这一破了童身,一切都完了。

  他在张百户口中,知道十猛兽中的两个鬼女人,都是收买男人性命的女妖,加上那三种奇香,以及目前自己瘫痪失力的情景,他还能不明白?这比破身更惨,精气神三宝定然已完全丧尽,生机已绝拖不了三两日啦!

  他泪下如雨,痛心疾首地说:“可怜我壮志未酬,今日竟死在妖妇之手,死了也身败名裂,我好恨!”

  “你死不了,祝公子。”秋菡急叫。

  中原苦笑道:“兄台,大罗金仙也难救三宝已竭之人,我练功进程正属生死关头,一旦失去三宝即已注定惨痛之运,用不着安慰我,谢谢你了,兄台,在下有两件大事未了,死难瞑目,两件大事中有一件旁人无法办到,另一件也必须交托得人,方能成事,在下看兄台器宇不凡,风仪也必是可交托之人,在下望兄台俯允在下之托。”

  秋菡摇手止住他再说,正色道:“在下有灵丹妙药助你,只稍慢慢调养,可保无虞,用不着说这些丧气话。”

  中原仍往下说,他说他的:“在下有自知之明,最多只可拖一两天,药医不死病,世间绝无起死回生的仙丹,兄台衣领后的古箫,箫上隐有龙纹,笑阎罗曾为此箫迫我,几乎要了我的命,是否即为云栖逸箫老前辈的武林至宝龙箫,在下不敢断定,在下相托之事,即是此箫。”

  “相托之事就是龙箫?”海蕙惊叫,转过身来。

  中原这时得夺命金丹药力之助,精神旺盛了些,看清丑小伙子的面容,吃了一惊,转过话锋说笑道:“这位兄台好面熟,咱们似乎曾有一面之缘哩!我记得,乃是在武昌客店之中。”

  “是的,我们曾有一面之缘。”海蕙木然地回答。

  “兄台好精纯的功力,吓跑了王秀春那贼贱人,有兄台出面,在下真的放心了。”

  “你有何用意?”

  “在下有一盟兄弟,姓葛名海文,虽未焚香结义,但情胜同胞,这支龙箫,乃是他在武昌城中骤遇强敌之时,匆忙中遗留在我处之物,我不能久耽,在武昌等了他三天,只好请人送信桐城,禀明他父亲宗棠公在下不能久等的苦衷,便急急北上,这支箫,在下一时情急,曾用击毙功力奇高的燕山乞婆,发现乃是无价至宝,请在我死后,将这支箫带至桐城找宗棠公,面交葛小弟,说我深感他的情义,可惜相见无期了。”

  两女一阵激动,以手掩面,中原续往下说:“还有,请两位兄台隐下我的死因,只告诉他我乃是不明不白而死,免得他找白妖狐报仇,海文弟的为人,义薄云天,性情急躁,定不会放过那妖狐。可是妖狐功力奇高,而且隐身漠外,与北人狼狈为奸,势力庞大,我不能让他冒险,万望两位兄台允诺,小弟就在九泉之下,当亦冥冥中为两位祝福,铬谢两位云天高义,答应我,兄台。”

  他语声渐弱,目光中充满了期待。

  海蕙一蹦而起,泪流满脸,尖叫道:“不!你不能说这些丧气话,哀莫大于心死,你不能心死,心死便无可药救,你不会死,你有大事未了,你不能让生者为你痛心。”

  中原苦笑道:“我确是不能死,但生机已绝,奈何?即使有灵丹妙药留得命在,也成了废人,何况到那儿去找灵丹?哎!我命该如此。不怨天尤人,唯一憾事是不能找到我父亲,让母倚闾而望,我好恨!那妖……哎!”

  他长叹一声,闭上了无神的双目,泪下如雨,气息奄奄。

  秋菡赶忙又用雪塞一粒夺命金丹入他口中,大叫道:“你这人真无可救药,为何不想活下去?你知道目下你吞下的金丹是什么?告诉你,那是云栖逸箫老祖爷的武林至宝夺命金丹,只要你不想死,留得一口气在,定然死不了,即使你到了鬼门关,也可将你追回来。”

  中原蓦地睁开双眼,讶然问:“咦!兄台此话可真?”

  “谁忍心骗你?千真万确。”

  “兄台高姓大名,与云栖逸箫老前辈有何渊源?”

  姑娘不说姓名,只说:“我们都是老人家的子弟,你不必多疑。”

  海蕙接口道:“海文是我俩的小弟,日后你自会知道。”

  “真的?”中原惊喜地叫,要挣扎而起。

  秋菡将他按住。海蕙突然拔出凤萧,说:“你看,我也用箫,老人家的弟子全用箫,你该相信了吧。”

  她说的都是鬼话,箫只有一对,怎能全用箫?秋菡就无箫可用,她用剑。

  中原喜极,问:“请问两位贵庚?以便称呼。”

  “我十八,她十七。”秋菡答。

  “哦!两位都是哥哥,小弟今年刚近十七,其实只有十六,请恕小弟放肆,在这儿稍留十天半月,能否待小弟能行走之后,再办理两位哥哥的要事?”

  “理该如此,何况我们乃是历练江湖而来,并无要事待办,放心啦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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