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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〇


  中原一听口音厮熟,吃了一惊,突然向侧疾退丈外,横杖戒备,他记忆力特强,已听出那是临江园中一名健仆的口音。

  两大汉安坐马上,右首那人据鞍狂笑,笑完说:“祝小子,你怎么还在湖广未走?找得咱们好苦呢!哈哈,今可巧极了,幸遇幸遇。”

  中原装迷糊,他剑眉一轩,问:“两位要找在下吗?咱们素昧平生……”

  “哈哈……”大汉用狂笑打断他的话:“小子,别反穿皮袄装羊了,你跟咱们回去算了啦!”

  “跟你们回去?”中原知道装不下去了。

  “是的,回去,你不要咱们伸手请吧?”

  中原住四周一打量,这儿是丘陵地带,远处群山起伏,峰峦处处,林木凋零,大地一片枯黄,官道前后,罡风刮得尘埃时起,附近五里内,鬼影俱无。

  他心中懔然,暗忖道:“看来,一枝花的长辈定然放我不过,要在各地搜捉我了,这两人如果将讯息传出……”

  是的,讯息传出,一切都完了。

  “我不可稍存妇人之仁。”他在心中狂叫。

  他自从跟随葛海文闯荡以来,江湖经验愈积愈多,心肠也比初入道时硬得多,已大非昔比了。

  他剑眉一挑,冷笑道:“两位如果不伸手请,不会如意的。”

  两大汉冷哼一声,拔剑飞跃下马,两下里一抄,同声大吼,一个说:“小子,那大爷只好伸手请了。”

  中原一掌切掉一截竹杖,只留三尺,杖当剑用,说:“阁下是一齐上呢?抑或一个一个上?”话说完,他也为自己的沉着从容而吃惊,这是从未有之事哩。

  右首大汉狂笑,扬剑欺近道:“小子,大爷擒你,已经是割鸡用牛刀,何用一起上?留下啦!”说完,挺剑疾冲而上。

  中原屹立如山,神情肃穆,脸上肌肉似乎已经凝结了,手中竹杖平举,丝纹不动。

  所谓艺高人胆大,中原已身怀绝学,虽欠缺搏斗的经验,但他的胆气超人,已弥补了经验之不足,所以夷然无惧,毫不怯场。

  剑到,电芒将压右肩,大汉想先卸掉中原的膀子再说,所以攻向他的右肩。

  中原右足突向左徐移,却又向右疾伸,大汉的剑果然随人向左面射到,让出右侧空门。

  “滚!”中原沉喝,青影一闪,竹杖已闪电似点出。

  大汉“哎”一声狂叫,青竹杖已点中他胁下,七个竹孔直透内腑,撒手丢剑,向右便倒,滚了几滚便已了账。

  一招得手,中原却吃了一惊,他想不到这招“七星移位”竟有如许神奥的威力,轻而易举的将功力原比自己高的大汉宰了。

  “咦!你……你……”另一大汉惊叫。

  他一叫,叫醒了中原,带来了杀身之祸。

  “纳命!”中原大吼,向前急射,一招“赤煞幻形”立即出手。

  大汉只感到几个人影像是同向前扑。大吼一声,一招“云封雾锁”倏出,封得密不透风。

  可是青影连闪,从缝隙中纷纷射入,仍是封不住,架不了。

  ▼第九章 行路难

  中原遇上了临江园夜游鹰的爪牙,油然兴起了灭口之念,一接上手便狠招倏出,首先便宰了一名大汉。

  他雄心万丈,胆气大壮,在另一名大汉惊叫声中,绝招“赤煞幻影”出手,幻化成数个虚影,倏然抢攻,刺入对方的“云封雾锁”,在大汉胸前留下了六大杖孔,再向上一探,杖尖掠过对方的下颔,直从眉心向上拂过,红光崩现,大汉的口鼻不见了,开了一条大血缝,像是将脑袋破开了,残忍之至。

  “啊……”大汉狂叫,抛剑便倒,一招也未接下。

  中原火速抓起两大汉的尸身,拖入路旁矮林,丢入一个大土洞内,再将马卸去嘴环,击了两掌,让马儿向南狂奔,落荒而去,他将两把剑塞入沟渠中,取块头巾将头裹住,下面掩了口鼻以便挡风沙,向北急奔。

  到了武胜关,交验了路引。他正式踏入了河南地境,奔向信阳,总算离开了本乡本土,做了离乡背井的天崖游子。

  从此,他也无法知道他今后命运的如何安排。

  前面,广阔的原野在他眼前展开,宽阔的官道,像一条巨蟒迤逦伸延,象征着他的茫茫前程,是吉是凶,他不敢预料,也不愿预料。

  他出了关,转首向南举目遥望,心中百感交集,情绪有点微动,他想说话,也想出声呼叫,可是没有任何声音从他口中发出,面上的表情也在瞬息万变。

  他吸入一口长气,心潮激荡,勉力瞪大眼睛,支撑着不眨动它一下,他知道,眼中充溢着的眼泪,否则将会簌簌滴下。

  朦胧中他直觉地感到关口那几个查验路引的官兵,正在用无限怜惜与同情的目光凝视住他,似在说:“可怜!这十五六岁的大孩子,竟然万里间关,浪迹天崖,谁知道他将要路死在那一条荒野沟渠之中?”

  他忽然转身,感到双目一阵酸涩,终于眨动眼皮,两道热泪爬下腮边,滚跌在脚旁,他闭之双目,吁了一口气,长叹一声,轻唤道:“父亲,原儿来了,你在那里?你在那里?”

  他似乎隐隐地觉得,天宇中有极大的回声在耳边响:“你在那里?你在那里?你在……”

  他任由泪水奔流,蓦地迈开大步,奔向那难以臆测的旅程,投入冷风残晖之中。

  信阳县,原称信阳州,一再改属,洪武十年五月,降为县,直至七年之后,方再升为州,目前是县,属汝宁府管区。

  他午夜落店,住在城北一家“义阳老店”内,一宿无话,平安无事,他却怎知武胜关南杀人灭口的事已事发了。

  一早,天候恶劣,从五更初起,空中乌云密布,罡风呼呼,又开始阴霾四合,将有风雪了,他换上了寒衣,穿上老羊皮外衣,戴上兜耳风帽,连口帽都掩住,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,背起包裹,手持三尺长的短竹棍,出店走向账房。

  柜台旁,倚立着三名大汉,一身短打扮,腰带上插着连鞘短刀,全是粗胳膊大拳头的中年凶猛人物。

  厚重的门窗旁,也站着同样打扮的两名好汉,敞开老羊皮大褂的掩襟,双手叉腰左右分立,用他们那凶光四射的眼珠,死盯住厅中的走动客人。

  中原心中有数,知道可能不妙,一枝花的党羽狐群也许已经发现了昨日的同伴尸体了。

  他镇定地走向柜台,向掌柜先生送上两百文铜板说:“先生请结账,小可要上路。”

  账房先生收了钱,用眼向倚在柜旁的三大汉一瞟,却轻轻说:“小客官请便,敝店如有招待不周,尚请多多原谅,并希望,下次再光临。”

  中原含笑客套几句,转身走向店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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