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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五


  可是他晚了半步,石壁已经快闭合了。他用两掌抵住,要往里推。

  老人伸出一只手,来帮助中原扳住石把手,说:“稍等,不必再向下压。”

  压力一减,石壁停住了,还留有一条半寸小缝,可以看到外面的洞庭鬼叟,老人用阴森的口音向外叫道:“父亲,我走了,伴了你两年,已算是尽了孝道,我不想死在你的手中。圣人对亲责之事曾经说过:小杖受,大杖走,免陷亲于不义。我知道,你不止一次动了杀机,我再不走,不但你不义,我更不孝。我最后有几句话,不得不说,那夜游鹰李咏,方是真正的淫贼,他在九江采花作案,我恰好赶到将他赶跑,为了救醒那被辱的女人,我未能立即离开,恰好碰上笑判官那老贼,反而咬我一口。父亲,你不该相信笑判官的话,那王八旦本就不是好东西,名列正道英雄,暗地专干男盗女娼缺德事。你如果不信,他们都没死,你可以打听打听。尤其是夜游鹰那该死的淫贼,他师父飞虹剑客失踪了,他便回到汉阳,第二天便将师妹贞玉奸占,致令她也成了女淫魔。”

  “畜生!你倒推得一干二净,我要活剥了你。”

  “父亲,你没有机会了,如果你仍然相信笑判官的一面之词,不去寻求真相,我永远不会再见你了。”接着向中原低喝,“压下!”

  两人同时用力,洞壁闭上了。右面,早出现一个三尺宽的石门,里面黑黝黝地,冷风袭骨,寒气极浓。

  老人先自走入洞中,说:“小伙子,向侧扳断石把手,或者用拳击毁,谁也无法进洞中了。”

  “这样岂不毁了石室?多可惜。”

  “该可惜的事多着哩,你能击毁石扳手吗?”

  “可以。”

  “要快。不然你会被压扁在外。”

  中原将手松开,猛地一掌劈出,“叭”地一声脆响,石扳手断裂成百十块。

  “轰隆隆……”地底起了一阵殷雷,石壁“轰”一声反撞而回。中原掌出,人暴退,窜入老人所立的石门中,石门立被石壁掩住了。

  “跟我来。”老人说,掌灯在前引路。

  这是用人工辟砌而成的地下通道,逐步下降,冷气愈浓,地下潮湿。老人一面走,一面说:“我父亲选择这座岛来关我,可算得回到我自己的家一般,他眼中的杀机,瞒不了我,我住的石窟中,还有一处救命所在,所以我忍耐了两年。这几天情形不对,他有点不安和焦燥,即使你不来,我也会冒险脱身的。”

  中原心中说:“你父亲还要我杀你呢,你早该冒险的。”但他不能将这些话说出,岔开话题道:“老前辈,今后有何打算?”

  “打算?哼!我要找机会将笑判官的假面具揭穿,要找到夜游鹰剥他的皮。”

  不久,前面已看到水渍。老人向右一折,那儿有一个倒还干燥的洞窟,他将灯放下说:“你先行功,准备使用推拿八法。脊心穴是致命要穴,整条督脉停滞不灵。不必害怕,放胆行功下手,我也用真气相辅。”说完,坐下了。

  中原的修为虽则为期极浅,但推拿八法却是驾轻就熟,便在他身坐后好,默运神功,玄阴真气聚于掌心,静待时机。

  “下手。”老人叫。

  双掌向下一按,一阵滚转。足足费去半个时辰,两人都浑身大汗,老人突叫:“真气引度,助我行动,左脊心右期门,双掌左吸右吐全力运功攻穴。”

  一个时辰之后,老人一蹦而起,笑道:“谢谢你,小伙子。我父亲的制穴脉法诡异,但他却没想到我也是行家,加上你的功力也不弱,所以尚能解得了。为酬谢你的辛劳,我将鬼影功传你。”

  中原站起,摇头苦笑道:“谢谢前辈的好意,但晚辈已拜在我师父门下,不能……”

  “呸!我又不是收你为徒,你固执什么?你练的是玄阴真气,定然是玄阴书生的门人。”

  “正是。”

  “即使你能练得玄阴书生的全部绝学,也只配名列武林一流高手而已,却不能出人头地,与特等高手争长短,武林中最重历练二字,一面闯荡江湖增加见闻经验,一面是吸取各门派的绝学,以便取长补短,自辟蹊径,这点常识你竟然不知,岂不可笑?没出息之至。来,细听我的运功驭神料敌的心诀,再授你以步法,然后喂招体验其中奥秘。我只准备一个时辰,能否领会,就全看你的天资和缘分是否有成也要看你自己了,我将毫不保留地授你。日后你行道江湖,进可以攻,攻则神鬼莫测,手到擒来。退则可以自保,来去自如,飘忽如鬼魅,任意所之。留心了。”

  中原天资超人,聪慧绝伦,不仅一学即会,更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,老人大喜之余,迟迟不肯遽走,竟多教了一个时辰的招。在小小的洞窟中,但见无数淡淡的虚影乍显乍没。

  终于两人停下了,老人喜悦地笑道:“你的悟性惊人,日后不可限量,好自为之。你如能在内力修为上多下苦功,武林中将添英材。走吧!我们将有三十里水程可赶。你能单身不仗船只到来,自然也可以游完三十里水程的。”

  两人向下走,二三十丈下便是入水的洞窟。

  两人潜入水中,远出十余丈,眼前已现出光亮,已经脱离洞窟,进入湖水中了。

  老人水性惊人,像一条大鱼夭矫飞射。中原也全力以赴,紧追不舍。每一次该换气之时,只在水中全行呼出,脸部侧转出水,吸满了气再次下潜,避免露出水面。

  洞庭鬼叟正在洞中,用铁杖攻击石壁,却不知两人已从水底走了。

  他们登岸处是华容县境,老人指示了前往岳州的道路,然后自行走了。

  中原又剩下孤苦零仃、孤家寡人了,身上除了一袭儒衫和一条短小长裤外,便是光杆子一个躯体,一无所有。

  他坐在湖边一座树林旁,远眺着不远处的一座村落,心中在思考如何度过难关。在这儿他举目无亲,告贷无门,要想回家那是不可能亦非他所愿的事。

  首先,他必须有盘缠,身无半文,寸步难行,他怎能空着肚皮奔走万里?

  其次是路引,没有这玩意,弄得不好有惊动官府的可能,没有路引也是寸步难行,性命随时有丢掉的可能哩!

  这两种必需的东西,缺一不可。还有,他身上儒衫是好的苏绸,与他的蓬头赤足不相配,落在任何人眼中,都有天大麻烦。

  他心中已立定主意,且耽到天黑再说,赶夜赶到华容再想办法。城市中人烟辐凑,比较安全些,农村最不易藏匿,随时会有麻烦。因为在事实上来说,他已是官府中列为必捉的“逃丁”和“逸夫”,即使是花子,也必须有路引证明身分。

  午后的丽日高照,秋风已凉,但太阳晒得身上暖洋洋的,他按下心潮,倚在树干上假寐。

  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,虽然久经磨练,且在心事重重之中,但仍然沉沉睡去。

  里外村落中,有一条小径通向湖滨,穿越已收获了的稻田,在树林东面半里地,到达湖滨再向东折,绕湖而东行。中原在树林中沉睡,睡得正酣。

  村中出现了两个人影,一个中年人修长身形,和一个二八芳龄的俏丽少女,正悠然地沿小径走向湖滨。

  两人肩上都搁着钓竿,少女多提了个竹制鱼篓,跳跳蹦蹦地在前奔跑,不时停下等待后面的中年人。

  中年人有一头黑色的头发,剑眉入鬓,挺直的鼻梁,留着掩口长须不住微笑,穿着一袭青袍,脚踏芒鞋,那飘逸超人的风范和气度,令人一看便知他身分不低,至少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土财主。

  少女穿白底紫小花窄团形,同色长裤,穿着青缎子小弓鞋,腰旁挂了一条洁白纱巾儿,迎风飘飘。黑色秀发挽成三丫髻,眉目如画,脸型有五分像中年人,那双亮晶晶的钻石大眼,蕴藏了无穷无尽的智慧和感情,弓形小樱口,笑起来令人神魂颠倒,左颊绽起一个笑涡儿,那神韵真惹人爱煞呢。

  别看她跳跳蹦蹦,胸挺腰细像是有点野,但活泼之中,却流露出四分温柔,充满智慧的大眼睛,透露出三分温柔与驯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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