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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七


  褐衣内,现出绯色绸衫,高耸的胸前,现出一只用金线绣成的小凤儿,展翼抬首,栩栩如生。

  独脚色魔吃了一惊,脸色大变,垂下左手,速退五尺,睁大鬼眼,绿芒暴射,气结地说:“两位是……”

  “不必问,只须问自己是否退回宝庆。”大姐掩上衣襟,声音极冷。

  “夫人劳驾……”老色魔仍在问。

  “在前面等候。”

  “那小伙子……”

  “他是夫人的佳客,你死下这条心。”

  老色魔慢慢转身,仍扭头说:“冲着夫人金面,老夫放过他,请代向夫人致意。夏侯仲向她问安好。”说完,向来路走去。

  两老妇直待他走远,才轻轻一笑,转身上路,足下忽然加快。

  独脚色魔夏侯仲,在江湖名号极为响亮,无恶不作,凶淫恶毒,恶名满天下,白道群豪对他恨之切骨。可是他出没无常,行踪飘忽,有时敢公然露面,可知定然手下够硬朗,没人敢向他下手,但是竟在湖南官道中,被一头小金凤吓得打退堂鼓,此岂不可怪哉!

  祝中原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,懵然无知的仍向前赶路。

  十里长亭在望,亭中有不少人影,或坐或立,衣着鲜明华丽,甚是触目。

  丽日高空,秋风微凉,林野间秋色已浓,不时有阵阵落叶飘落襟袖上,此种凉秋天气赶路,实是太好了。

  他眉宇间隐现忧郁,浪费了半月时间,得不到父亲的半点讯息,一无所成,想起前途茫茫,他怎能不忧郁?

  距十里长亭已经只有十来丈,亭中的人全都站起来了,有两个书生徐徐走下台阶,朝路中举步。

  老远的,祝中原已经看清了亭中的人。

  西头石凳旁,站着一个俊逸出尘,玉面朱唇的少年书生,真俊!弯弯的柳眉,没有半点头巾味,头戴四方平顶巾,身着玉色绢袍,黑边大袖流苏,同色黑垂带,镶花蓝色厚底靴,中等身材。站在那儿恍若临风玉树,清秀潇洒的风度,超尘拔俗。他那一对钻石般光亮的眸子,真能令女孩子神魂颠倒。

  书生的左右,站着同样俊美的书童,身材稍矮些,像一对善才童子,一捧书匣,一捧长剑。

  更外侧,是两名身材雄伟的青年大汉,仆役短打扮,捧着食盒琴囊。这两个人,才真有男子汉气概,剑眉入鬓,五官端正,玉面朱唇,神态爽朗。

  亭口也有两名书生,一般儿打扮,一般儿高矮,一个眉清目秀,嫩颊口嵌着一张猩红小嘴,与亭中的书生并不逊色多少。

  另一个却大为不同,简直像煞一个女子,粉面桃腮,樱桃小口旁,竟嵌有两个恰到好处的笑涡儿,笑起来加上那一弧编贝皓齿,讨厌极了!哪像个男子汉?面上稚容未脱,分明是个老毛孩子,但身材已有五尺五六了。他那双深潭般的大眼睛,似正对人诉说他的心事,一流一盼,都包含了许多细腻的表情。

  “咦!天下间灵秀之气,都被他们占尽了。”中原在心中喝采,人走近便向众人露出笑容。

  亭口的两名书生走在路中,眼光炯炯的向祝中原打量。一个下等人的褐衫,掩不住他那绝世的风华,在俊逸中隐现英风,器宇超人一等,唯一的缺憾是:他的玉脸晶凝,似乎稍欠血色。

  祝中原按规矩向右让,望着两人投过一瞥赞美的目光,微笑着想从旁越过。

  右面是那最美的大孩子,他顽皮地一笑,酒涡儿绽起,十分迷人。“唰”的一声,他袖口中伸出一把描金沉香扇,向左一伸.侧跨两步,将去路拦住了,脸在笑,眼睛在笑,但红艳艳的小嘴噘起老高。

  不知是他的折扇香,抑或是衣熏了香,反正这左近香气触鼻,不知是啥香,香得有些邪门。

  祝中原一怔,止住脚步,心说:“嗯!又是拦路的,这条路真不好走。”

  俏书生噗嗤一笑,仍噘着小口,说:“怎么?不服气是吗?”声音好甜,像黄莺儿在唱。

  祝中原一怔,心说:“咦!真是找麻烦的哩!唔!此小娃娃笑的邪门,酒涡儿好深。”

  但他也笑了,点头为礼说:“公子爷,小可不敢,请问有何见教?”

  俏书生忽然粉颊发烧,泛上了红霞,收了折扇退后一步,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向同伴瞟了一眼。

  只见另一书生也冲向他粲然一笑,方转向祝中原说:“尊驾行色匆匆,小生有事动问。”

  “公子爷请明示,小可洗耳恭听。”中原极有风度地说。

  “尊驾从何处来?”

  “武岗州,小地方。”

  “往何处去?”

  “武昌府。”

  “尊驾作何生意?”

  “小可至武昌投亲,自小务农。”

  “你这模样会是田舍郎?见鬼?”

  “公子爷不信,那也是无法之事。”

  “阁下高姓大名?听口音,你是本府人氏?”

  “正是本府人氏,在下姓名,恕难奉告。”

  “尊驾千里迢迢远到武昌,可有路引?拿来我瞧瞧!”

  “当然有,只是不可示人!”

  “拿来!”书生将手伸出了,但未露出袖外。

  “公子爷不是巡检司的人,无权验看!”

  “小生正是巨口关巡检司的将爷!”

  “拿来。”中原泰然将手伸出。

  “要什么?”

  “巡检司的锡牌符印。”

  “来的匆忙,此时不在身边。”

  祝中原哈哈一笑,收回手说:“公子爷当然不会有,巡检司衙门太少,容不下诸位人间麟凤。玩笑开够了,对不起,小可还有千里长程要赶,不能久耽,他日有缘,当觅机缘与诸位亲近,告辞了。”

  他举手长揖,侧移举步。

  书生也轻轻一笑,说:“尊驾口才之佳,委实令人佩服,敝同年现在亭中,欲与阁下一叙,尚请留驾片刻。”说完,向亭中举袖虚引。

  中原心中为难,摇头苦笑。

  蓦间路左密林中,飞起一声哈哈长笑,林外现出一个老头儿,抱着酒葫芦,一面向官道走,一面说:“人家盛意请客,小伙子却有眼无珠,不识情理,活该独拥孤衾望天明,哈哈!呵呵!俏相公,请我如何?我老人家有请必到,怎不请我?”

  亭中的俏书生,脸色突然一沉,说:“方才不知尊驾鼠伏在旁,未能相邀,抱歉之至,小生已备有水酒一杯,请到亭中坐地。”

  中原一怔,原来这就是倒骑叫驴,驱驴弄了他一身泥浆的破烂老头儿。

  老头子步履踉跄,显然已有了九成醉意,他直趋亭下,鼻子猛嗅几下,掀动着鼻翼说:“唔!来了来了,我老不死即使不请,也会自来。噫!怎么?好端端的怎么有狐狸骚气?唔,是妖气,猜错了。”

  他扶着柱子,踏上了台阶,又说:“清平世界,朗朗乾坤,那儿来的妖气?呵呵!我又错了。”

  书生淡淡一笑,向右头健壮少年举袖一挥,少年恭敬地躬身上前,奉上食盒,并伸出一手将盖打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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