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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一三


  “咱们刚才已商量过了,还未有所决定。”

  这时,躲在廓下的许姑娘像个热锅上的蚂蚁,不时伸出头来向穷酸瞧,满脸焦急之色。

  穷酸突然离席,说:“好吧,你们先作一决定。你那宠坏了的小丫头在找我算账哩!我先走一步,以后再将打算告诉我。”

  他不管许堡主肯是不肯,向众人抱拳一礼,告罪径自下堂走了。

  冬至日终于悄然光临,是时候了。

  昨晚午夜后,狂风呼啸,大雪纷飞。瑞雪兆丰年,大概这场大雪不下上十来天绝不会停止。

  为了提防九幽天魔提前下手,堡墙上戒备奔严,上百具大型的弩架一一准备停当,堡墙外五十丈之内的果木松柏全都在昨天砍光了,任何人接近至距离五十丈之内,无所遁形,在大弩的集中射下,别说是人,飞鸟也难以接近。大型弩架每一具需要两个牛一般雄壮的人操纵,甚至要四个人,箭长五尺五寸,五百步内可贯重甲。祥云堡的夺魂枪阵,就是从大弩的阵势蜕化而来,只不过上阵用人而不用机架而已。参与聚会的百余名江湖群豪,全派上了用场,堡主的子弟人数太少,只好劳动江湖群豪的大驾。

  北面通向县城的小径,看不见半个人影。堡四周,也毫无敌踪。堡中以前派在外面的人,皆已撤回堡中了,不知道九幽天魔所埋伏的人藏身在何处。五十丈外是参天古林,但大雪封山,林下无一遮掩,事实上可以看到两里外的景物,可是却看不见任何人兽的形影。

  远处,响起一两声饿狼的厉嗥,凄厉刺耳,令人头皮发炸,毛骨悚然。

  北面的堡门楼上,许堡主与为首的十来个高手名宿,缓步到了楼前。

  楼中的旋风室内,有两根粗如鸭卵的时烛,其中一根发出了熊熊火苗,光照全室。时烛上,铸了不少长短刻标,每一根烛可燃烧六个时辰,连底线共有六根长刻标,四十八根短刻标,长刻标上,铸了十二天干的名称。燃着的一根,刻的是子、丑,寅、卯、辰、巳,另一根是午,未、申,酉、戍,亥。燃着一根快点完了,距底线只一字之差,火苗渐弱。

  一名大汉手中持着松明,注视着烛火,缓缓将松明移近另一根时烛。

  “噗”一声轻响,烛火轻灭,烧完的烛杆自动倒下了。

  大汉的松明一仰,引燃了另一根时烛,向门处叫:“午初!”

  “当!”门楼上锣声乍响。

  站在门楼上的人,心情愈来愈紧张,用目光向堡外搜寻,没有任何人发声。

  六十里外,一群少林高僧举步如飞,向祥云堡飞赶。在最至关头,不问世事的少林出家人,终于赶来了,人数约有五十名左右,几乎占了少林总数十分之一。那时,少林不再收容弟子,原来上千的僧众,剩下不足五百人了。

  时烛的火焰不住跳动,午正了。

  “当当当当当!”午正的锣声,在天宇下震荡。

  楼的另一角,许姑娘母女和白如霜姑娘,全穿了一身白,白皮风帽,羊皮外袄反着穿,白夹缎子灯笼裤,白快靴。剑鞘外加白布套,白色宝囊。她们神情紧张,死盯着北面小径,小径虽被雪所掩,但由林木的形态中,概略可以分出小径的形状。

  雪光强烈,刺目生花,但每个人的眼睛,皆瞪得大大的,不放过目力所及的一情一景。

  午时六刻,远处出现了一个细小的黑影,来势如流光电火,冉冉而近,十分触目。

  “睡道人!”穷酸喜悦地叫。

  “果然是他!”魅影阴魔叫,吁出一口长气。

  近了,道士髻上碎雪如银,雪发一色。青道袍飘飘,腰带上长剑耀目,飘然而至,在护壕外哈哈二笑,幽灵似地飘上门楼,洪钟似的嗓音震耳:“贫道不再睡了,诸位施主别来无恙。”

  “呜……”牛角声长鸣,在四面八方响起,只听到角声,但看不见人影,是九幽天魔发出的信号,角声由里向外传到。他们迟了两刻,大概算错了时辰。

  九幽天魔的人手这时才到齐,他本来在如霜到达祥云堡阴谋败露之后,提前一举攻下祥云堡,但人手未齐,不敢妄动,错过了大好机会。大白天,他无法抗拒大弩和夺魂枪阵,不得不等待晚间动手,他恨死了如霜,恨不得生吞了这位泄漏他阴谋大计的小丫头。

  五里外,一双黑衣人从一座山崖下出现,开始攀上起凤台的东南麓。两人的手中,都提了一个五斤重的酒瓮。

  两人混身漆黑,黑得在满地银光中极为突出,黑包头,黑巾蒙面,只露出一双神光似电的大眼睛。左首的人个儿稍矮些,剑系背上,剑靶上镶有一颗大红宝石,光芒刺目,右面的人又高又壮,腰带上斜插着一把怪剑,那是绝尘慧剑,青褐色的剑靶毫不起眼。

  两人并肩而行,毫不掩饰行藏,穿黑衣在雪地里走,当然用不着掩饰。雪成团地落在他们的身上,那是树上掉下来的积雪,但他们不在乎,泰然置之从容而行。

  踏上了起凤台,这一带是起伏差距不大的台地了,蓦地,悲凉而激昂的歌声,从春虹的口中发出,在天宇中震荡:“弃我去者,昨日之日不可留,乱我心者,今日之日多烦忧。长风万里送秋雁,对此可以酣高楼,蓬莱文章建安骨,中间小谢又清发。俱怀逸兴壮思飞,欲上青天揽明月。抽刀断水水更流,举杯消愁愁更愁。人生在世不称意,明朝散发弄扁舟。”

  他的歌声宏亮震耳,大有裂石穿云之概,远在四里外的祥云堡,也可听到他的歌声,狂风雪掩盖不了他的声音,他在引人出来拦截,相当狂。

  祥云堡的门楼上,如霜脸色不时在变,悄然向侧移,凤目在堡墙下转,她在留意下去的处所。

  歌罢,春虹举起了酒瓮,拔掉塞子,咕噜噜仰面牛饮,春帆仰天狂笑,声如殷雷,笑完,也仰面灌酒。

  “哈哈哈哈……”春虹放下酒瓮,也仰天狂笑不已。

  树上的积雪,被音波所震,“哗啦啦!”往下砸,声势汹汹,“啪哒哒”声响震耳,砸得两人浑身都是雪。

  “唰”一声轻响,有个巨大的彩影突然从树上飘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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