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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四


  李文良用手向树干上一指,愤怒地叫:“你看看大嫂留下的字便知道了。糟了!我派了二十四名高手暗中保护大嫂,他们居然也遭毒手了。”

  姑娘挣扎着爬起,看清了字迹,尖叫一声,哭倒在树下,最后咬牙切齿地狂叫:“他兄弟俩全来了,就在后山藏身。”

  九幽天魔一耳光将她击倒在地,愤怒地说:“好啊!是你引他们来杀你母亲的?”

  “不!不!爹,女儿刚到,不知母亲……”

  九幽天魔用一声断喝阻止她申辩,怒声说:“都是你!你一念之慈,救走了葛春帆,送他下武昌,不但连累了武昌九江两地的秘坛平安船行被挑,枉送了许多兄弟的性命,现在更连累你母亲,你……你有何颜面偷生人世?你……你给我死!拔剑自刎!咦!你的湛卢剑呢?”

  姑娘吃力地向九幽天魔叩了一个响头,缓缓站起。她这时反而不哭了,拭净了泪痕,平静地抬头向天,缓缓闭上凤目,幽幽地说:“女儿对不起爹娘,有负爹娘养育十八年深思,只有用死来赎罪。苍天哪!今天我才知道仇恨的滋味儿,才感到刻骨铭心四字的感受,我还能说些什么呢?爹,女儿永别之前,请听女儿最后几句话。”

  “你还废话什么?”九幽天魔嗓音沙哑地叫。

  所有的人,包括花魔在内,全都退在四周,神情肃穆地向着他父女两人注视着。

  姑娘右手拿了一颗彩虹五芒珠,轻轻按在心坎上。她不愿流泪,但泪水成串的往下流。

  五芒珠按在心坎上,只消轻轻一按,珠裂芒飞,必死无疑,这时想抢救已经不可能了,除非她不想死。

  大总管上官唯真向前跨出一步,不住摇头,正想发话,姑娘已悠然一叹,哀伤地说道:“湛卢剑已被勾魂手夺走,女儿只好用家传的彩虹五芒珠了。爹,好好善待母亲,女儿当含笑九泉。娘度过了十年漫长的岁月,度过无数哀怨的白昼和寂寞的黄昏,只为了不忍见爹热衷于成王败寇的可怕欲念。但愿爹能从此放下屠刀,重拾十年前美好温馨的欢乐岁月。爹杀人盈野,满手血腥,只体会到杀人之乐,却未曾想被杀的人妻离子散的悲伤,更未想到未亡人心中的血海深仇是怎么回事。今天,娘伤在葛春帆的手中,女儿心碎了。女儿虽三番两次被葛春虹所救,但仍对他兄弟心中耿耿,伤母之仇难以遗忘,深切感到仇恨两字的可怕。爹,即使能登上皇座君临天下,也永远抓不住十年前的幸福,只能永远在恐惧中过活,被名利所羁,不克自拔。爹,希望爹能答应女儿临死前的请求。”

  九幽天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,眼神十分复杂,久久方深重地说:“孩子,爹不能答应你。世间除了名色之外,爹已一无所求了。”

  他这种话可笑极了,世间除了“名色”二字,还有什么值得一争,值得一求?姑娘凄然一笑,问:“爹能答应女儿善待母亲吗?”

  九幽天魔吸入一口气,咬牙道:“好,爹答应你。”

  书韵心中似乎一宽,转向大总管上官唯真说:“上官叔叔,能为侄女带几句话给叶夫子吗?”

  上官唯真凝神注视着她,久久方沉声答:“愚叔定然带到。”

  “请转告叶夫子,要他不可再出那些恶毒残忍的计谋,他虽然不直接手沾血腥,但死在他的计谋下的人,何止千百?以德服人者王,以力服人者霸,王业永昌,霸业不久,他的计谋却反其道而行,不知有何居心?冥冥之中有鬼神,请他少教唆我爹造孽。”

  她的话虽针对叶夫子而发,其实也在提醒她爹爹九幽天魔。上官唯真不住点头,最后一字一吐地答:“愚叔定然替你带到,你安心去吧。”

  姑娘凄然一笑,瞥了九幽天魔一眼,目光落在她母亲的脸上,呼出一口长气,眼帘徐张。

  巫山神姥形如疯狂,从一具尸体旁闯过,向这边飞射而来,捷如流水电光,大声叫道:“韵丫头,且慢!”

  声出,拔杖已脱手飞掷,射向姑娘的左后肩外侧。

  上官唯真急抢而出,一掌向山藤杖劈去。显然,他在阻止巫山神姥救人。

  姑娘不管身外事,她向悠然苏醒的宇文长华颤声叫道:“娘,九泉下见……哎……”

  罡风呼啸,人影急闪,上官唯真出掌慢了一剎那,杖尾击中姑娘的右肩外臂儒穴,方被上官唯真浑厚无比的劈空掌劲所击中,向侧飞跃。

  姑娘右掌真力已发,五芒珠应劲爆裂,但肩臂被击,掌心向外略移,原定射向心坎的芒瓣也就失了准头,向左偏了寸余。

  她右掌穿了两个孔,胸左也有两个洞,另一辨芒珠则贴左臂擦过,飞了,两瓣入胸的芒珠,令她感到如中电击,慢慢向后倒。

  “孩子……”是宇文长华似乎来自天外的呼唤声。

  “别了!人……间……”姑娘吐出最后四个字,知觉全失,倒下的速度突然加快。

  巫山神姥到了,向上官唯真厉叫道:“你该死!你为何打落老身的拐杖?”

  叫声,她暴怒地一掌劈出,相距甚近,掌势如山。

  上官唯真无法及时闪避,只好举掌急架。“噗”一声闷响,两人掌缘相接,在罡风厉啸声中,两人同时向侧飘,掌劲将倒下的姑娘身体,震得反向前升,砰然倒地。

  上官唯真飘出八尺外,脸色一变,神目中厉光突现,脸上杀机泛涌。

  巫山神姥退出丈外,脸色也变了,惊诧地死盯着上官唯真,她难以相信上官唯真怎能接下她一掌,更难以相信上官唯真为何竟然占了上风。

  “咦!”九幽天魔发出一声轻叫,叫声中包含着惊讶的情愫。

  巫山神姥正待进扑,突见姑娘在地上艰难地翻过身来。雪地上血迹斑斑,虚弱地呻吟着叫:“姥姥,回……回……巫……巫……山……”

  巫山神姥抢近,伸手将她抱起,老泪挂在腮边,哀伤地,感慨地说:“是的,姥姥老了,不适宜在江湖称雄道霸了,该回巫山安度余年了。走吧,我带你走。”

  声落,抱着奄奄一息的书韵姑娘,头也不回地向西急奔,隐没在官道转角处。

  上官唯真本想截出,但九幽天魔却摇头将他止住。

  久久,九幽天魔向众人说:“咱们快赶,火速到祥云堡。刚才那蒙面人身具奇学,八成儿是八怪中的睡道人。咱们赶先一步,先会合白龙,死域山人和银冰老叟,唯有合四人之力,方可将老杂毛铲除。那家伙一日不死,咱们就前途多艰。”

  ***

  同一期间,北面七八里地雪封的林中,一株古松下坐着两个人,其中之一是葛春虹,另一人赫然是曾在括苍山天知院落脚的睡道人,睡道人手中,有用来蒙面的头巾。

  “被我料中了,九幽天魔果然练有菩提真经上的绝学佛光三昧心法,更具有白莲教的邪术,确是武林的大不幸,浩劫难挽唉!”睡道人心情沉重地说。

  “师父,难道以无量大真力也难与恶魔相抗吗?”

  睡道人未置可否,徐徐地说:“我将他引到一处峰顶上,开始用无量大真力和他相搏。他的剑是神物,我不愿太冒险,所以只换了三剑,双方似乎都未用全力相搏,最后,他爪牙赶到,想克制他难上加难。”

  春虹突然解开衣襟,取出辟邪佩,连同绝尘慧剑,双手呈上说:“师父,这是孤舟大师的遗物,剑不怕任何神刃损伤,佩可辟邪,虹儿已试过了,师父可用这两件神物与九幽天魔分个高下。”

  睡道人摇摇头,苦笑道:“不行,我绝不能开杀戒。高手相搏,一着之差,生死立判,岂同儿戏?自你返家之后,我苦参无量大真力的心法始终难以悟解。后来,我只好向天发誓,参悟之后,绝不用以杀人,孩子,不是为师心中有鬼神,只不过借此定心,一方面除去得失之念,一方面求心之所安,所以有此愚夫愚妇的发誓举动。果然,不出半月,被我参悟出无量神罡中集力聚力的机契。你该知道,不论人兽,皆具有一种与生俱来,但不宜控制自如的生命潜能,只有在生命垂危时偶然出现而已,不出则已,出则奇迹现,如获神助,这便是为师苦参十年而无法解决的奇功。为师给这奇功定为无量大真力。”

  “恭喜!师父获至大成。”春虹举手称贺。

  睡道人说:“为师我成功了,但已发了誓,绝不可欺骗自己,取九幽天魔的性命。”

  “师父,那……那……”春虹焦躁地接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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