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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五


  遁客飞退丈余,左肩至右胸共出现了两个剑孔和连贯两孔的一条血痕,深抵胸骨,鲜血不住地涌出。

  他踉跄剎住脚步,仰天吸入一口气,怪眼中凶光倏暗倏明,额上青筋不住暴跳,他低头望了望肩上的伤痕,一咬牙厉声问:“你是何人门下?”

  “恕难见告。”春虹答,目下他不能再次进攻,他为人心地善良,还不想一举将遁客击毙,真要强提精力再次上扑,也可能办得到。

  遁客突然收了金如意,沉声道:“老夫小看了你,在阴沟里翻船,两剑之恨,老夫已经记下了,青山永在,绿水长流,咱们后会有期,你敢与老夫订约么?”

  春虹也收了剑,哼了一声道:“在江湖恭候大驾,至于订约相决,免谈,我有大事待办,无暇与阁下约期一决。”

  “好,咱们在江湖上见,死约会,下次相逢不死不散。”遁客掩住伤口,转身如飞离去,始终未回头,隐入暮色重重的荒野中。

  春虹觉得一阵头晕,脚下发软,身形一阵急晃,几乎栽倒,但他稳住了,直了直脊梁,全神行功调息,他心中不住地问:“这老凶怪太强了,我仍然修为不够,我这种迎斗手法对么?对付前一辈武林名宿是否胜任?”

  终于,他脑海中灵光一闪,找出了结论,忖道:“是的,我能,不是剑招有错误,更不是功力相差太悬殊,而是我一开始便被对方的名头所震慑,有所顾忌,影响了出招,心情紧张些,心意神不能合而为一,以致忽略这凶魔的一掌,唔!我为何要被他的名头所震慑,我用不着怕他。”

  想通道理之后,他精神大振,仰头吸入一口气,勉强压下伤势,转身便走。

  “呔!”身后传来阴婆的厉叱,震耳欲聋。他心中一动,回头望去。

  老花子飘退了八尺外,身形不稳,寿星杖还往外荡,像是收不回来,显然已挨了一记重击。

  阴婆侧退两步,一声怪叫,再次腾身猛扑,鸠首杖劈面猛抽。老花子身陷危局,百忙中闪身避招,一闪之下,便与阴婆移了位,阴婆大旋身,急冲而上,叱声刺耳:“臭花子,明年今天,为你周年忌日,纳命!”

  老花子没敢接招,往后急退,正退到春虹站立方向,额上大汗如雨,脚下虚浮,支持不住了,可身形退势还迅速,鸠首杖一发之差,没击上。

  “我该管这闲事?不然怎配称侠义门人?”春虹这时脑中十分混乱。

  不错,他确实委决不下,他对双方都陌生,还没摸清他们之间恩怨是非,虽然知道阴婆不是个好东西,可同样弄不清老花子是好是坏,万一这老丐与厉丐姜立同样可恨,救了这家伙岂不又为江湖带来祸患,像厉丐这种人世上少一个便好一分,他用不着多管闲事。

  同时,他目下右肩受伤不轻,运剑可能大受影响,阴婆的功力比遁客相差不远,若妄行插管,这条性命能否保得住还有疑问。他脑中混乱,拿不定主意,形势已不容他多思,老花子已狼狈退到身畔了。

  阴婆一声怪笑,如影附形跟到,叱道:“着,你死定了。”

  “得”一声脆响,鸠首杖搭住了寿星杖尾部,往外一拨两种兵刃便往外荡,撞到旁立的春虹。

  鸠首杖在内侧。老花子身躯完全暴露,他双手运杖,仍难把握格出偏门的寿星杖,而阴婆左手,已乘机深入,鸟爪似五指倏伸,已接近老花子胸衣了。

  老花子如果不丢杖用手反攻射来的手爪,这一爪必定胸骨尽裂,危极险极。

  春虹无暇再思,忽然一掌挥出,大喝道:“开!住手。”

  “啪”一声暴鸣,击中了寿星杖,寿星杖往内荡,反将鸠首杖震得往反方向退。

  阴婆与老花子身不由己,被兵刃将身躯带转,两人同时转身,阴婆的一爪当然落空。她大惊,退了两步定下身形,喝道:“你这小畜牲,遁客孤独余呢?”

  春虹用力过度,气血阵阵翻腾,可他不能显露外强中干的马脚,强着头皮道:“挨了在下两剑,逃脱。”

  他要装出凶狠霸道的架子来,以便吓唬阴婆。

  阴婆举目四顾,果然没见遁客踪影,三角眼厉芒略收,有点心虚地问道:“你用什么奇门暗器把他击走了的?”

  “哼!在下从来未使用过暗器,家师一生中也从未使用过,当然也不会让门人使用。”

  “你师父是谁?”

  “不用问,不必问,在下从不藉师门名号唬人,你也不配问,少噜嗦!”

  “小子可恶!”阴婆怪叫,踏出一步。

  春虹指一动,绝尘慧剑已亮出,指着阴婆冷冷道:“老太婆,你如果认为你比遁客高明,你上。”

  绝尘慧剑本身很轻,举着毫不费力,他右手用不上,但要举只两斤多点的绝尘慧剑当然无问题,手上不显丝毫颤动。

  阴婆本想进击,但他已与疯丐拚了三四十招,真力耗损甚多,而看春虹结实得稳如山岳,不像是曾经击走一代凶魔遁客,经过激斗的人,不由她不思索后果,踏进一步,便停下了。

  春虹心中虽紧张,但表面上仍沉静从容,接着又道:“遁客孤独余老匹夫伤了左肩左胸,你右肩右胸也得小心了。”

  说完,右手剑徐徐引出左脚沉静踏出一步。

  疯丐一代医圣,春虹神情瞒不了他,暮色已逐步光临,他仍然看得真切,赶忙挥杖迫近,大笑道:“青年人,你该知道老阴婆的为人,何不为世人除害?上来,咱们联手将她埋在这云嵝山,岂不快哉?”

  阴婆飞退丈外,正想发话,春虹见机不可失,大声道:“让开,老花子,在下要亲自毙了这老阴婆,用不上阁下插手,你准备为她收拾善后就是了。”

  阴婆上了大当,她以为疯丐绝非袖手旁观,一个年青人已经够可怕了,她怎敢逗留?怪叫道:“臭花子,咱们会有再见那一天,且让你多活些时间,小子,留下你的名号。”

  春虹急于打发阴婆走开,笑道:“老阴婆,你记清了,我,姓葛名春虹,下次见面,在下绝不饶你。”

  阴婆怨毒地盯了春虹一眼,转脸如飞而去,足下似乎有点不稳。

  春虹缓缓收剑,剑入鞘他已有点难以支持。

  一旁的老花子也站立不稳,摇摇欲倒,但仍强忍下一口气,低声道:“青年人,直起脊梁,老阴婆老奸巨猾,她不会甘心立即离开,她会在不远处窥探,假使露出受伤的破绽,后果不堪设想,你支持得住吗?”

  “小可支持得住,但急需调息。”春虹咬牙答。

  “好吧,静静地坐下,不要引起老阴婆的疑心。”

  “她怎会在旁窥探?”

  “遁客技臻化境,你小小年纪将他击伤而遁,不可能全然无损,只消让老阴婆看出你受伤,她怎肯放过你我?”

  “小可和老前辈联手,不见得怕她。”

  “哎,我不中用了,老阴婆在我的左肩后凤眼穴旁击伤,目下伤已发作,用不上力。你呢?”

  “小可右肩挨了一掌,内腑已被震伤。”老花子招招手,缓缓坐下道:“坐下来调息,老阴婆在石角后向这儿探看,切记不可露出破绽。”

  春虹定下神,从容地坐下,老花子又道:“别叫老阴婆看出破绽,赶紧调息,我先给你服过疗伤丹,对你大有帮助。当然,也许你有更好的丹药,但绝不会强过我疯丐的疗圣品。”他去讨米袋中乱摸。

  听老花子自己通过名号,春虹大喜过望,接过丹药服下,正想道出来意,老花子又说:“运气行功,助药力行开,可收事半功倍之效。”

  春虹一面运气行功,一面在思索如何启齿邀请疯丐跑一趟灵山为大哥疗伤,他想起穷酸的叮咛,说老花子性情古怪,请不来可以激来,心中暗暗拟好腹稿,方定下心神运气行功,片刻时便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。

  老花子自己也服下了丹药,静静地行功调息,两人面对面坐,像在亲切地交谈。

  暮色四起,夜来了。

  阴婆悄然离开山谷,恨恨地走了。

  直至夜暮低垂,两人方停止行功。春虹首先整衣站起,向疯丐咧嘴一笑,怪声怪气地道:“前辈就是八怪之一的疯丐曾前辈么?”

  疯丐呵然一笑,点点寿星杖道:“青年人,你似乎有点孤陋寡闻。”

  “有道理么?”春虹故意问。

  “八怪中没有疯丐曾政的地位,难道你一个江湖人还不知道都有谁?”

  “请教,前辈说说看。”

  “奼女、阴婆、狂儒、遁客、穷酸、潜翁、醉佛、睡道人,谓之八怪。除去奼女是个花不留秋的四十岁大闺女之外,全部老的该进棺材的人。这次云嵝山大会,奼女阴婆遁客都到了,奼女赶上了,这两个家伙却来晚了些,几乎要我疯丐的老命。喂,你能将遁客赶跑而受点轻伤,确真了不起,比我疯花子强得多,令师是谁,能见告么?”

  “恕难奉告,家师的名号,作弟子则也不宜提。唔,小可记起来了,前辈原来是号称天下第一名医,藉疯游戏风尘的怪人。”

  “怎么?你不服气?”疯丐怪声怪气地问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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