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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〇


  九幽门那人已经力尽,大喝一声,强提余力一刀急封,临危拼命孤注一掷。

  铮一声狂震,那人的刀断成三段。刀光再闪,长驱直入。

  飞龙剑客大惊失色,第一个念头是:这真是不折不扣的谋杀。

  “陈兄……”飞龙剑客连嗓音也变了:“你……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事吗?”

  “我知道我在做些什么。”电剑公子冷然地说。

  “清除竞争者,锄除异己;这种事天下间人人都在做,这种行事常例不是我订的。斩草除根,不能留活口,速战速决,咱们上!”剑突然出鞘,田、余两位同伴,不约而同先一剎那飞跃而出,分别冲向斗场。

  飞龙剑客别无抉择,不得不拔剑冲出。

  风卷残云,像五头猛虎抢入羊群,几个已经力尽的人,怎禁得起一击?

  ***

  里外另一处岭脊的树林前缘,六名高高矮矮的江湖好汉,藉草木隐身,居高临下目击惨剧的发生与结束。

  他们是参与夺图的群豪,在崤山便大肆活动,表现并不出色,他们在两条龙的强势压迫下,实力相差悬殊,表现不出色是意料中事。

  相距里余,虽然详细情形青不真切,但对交手三方的概略情势相当了然,他们只能扮演坐山观虎斗的旁观者,无法参与。

  有人认识电剑公子,里外仍可依稀分辨形影。

  “这家伙果真有横行天下的霸才。”那位留了大八字胡的中年人,认识电剑公子:“乘人之危,一举博杀那些黑衣人,真够狠的。”

  “难怪沿途有不少人失踪,或者曝尸荒野。”另一名中年人悚然地说:“很可能与这个混蛋有关,咱们真得小心提防他出其不意下毒手。”

  “任何人都必须提防。”留大八字胡的人说:“利字当头,任何人都可能下毒手,除去影响利益的人。涉入夺图的人都不可靠,碰上知交故友尤须注意严加提防。”

  目击惨案发生,担当不起的人,最好见机溜之大吉,尔后也最好闭上嘴。

  六个人都是江湖上甚有地位的好汉,知道江湖禁忌,一直不敢现身,怀着不安的心情,从另一方向溜之大吉。

  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。

  电剑公子五个人,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,没留下活口,干净利落,却没料到对面岭上有人目击。

  ***

  汝州,汝州河谷上的历史名城。

  背山面水,已有大都会的形势与规模。在附近的数百里方圆的城中,以这座城最繁荣富裕。

  这是一座典型的中原城市。城周九里,四座城门四座关,护城濠贯连西与南两条河,可攻可守,市面相当繁荣。

  由于它是直属州,地位与府相等,官辖汝河上下游三座县,形势颇为重要。

  从绵亘的山区进入这座河谷城市,似乎从洪荒丛莽回到繁华的俗世。

  似乎所有的人,心中都隐约感觉出。来自各方的英雄好汉,已失去死缠不休的耐性,必须在这里作一了断,是决定性的时刻了。

  每个人有自己的生活圈子,有自己的势力范围,哪能为了某一件事,长远地离乡背井,在陌生的地方死缠不休?

  成功失败早早结束,是死是活由上苍安排,不死不活拖下去,什么事也不用干了。

  尤其是人手众多的一方,长期周旋经常有死伤,经济负担奇重,还能支撑多久?

  王若愚心中焦急,他追查凶手的时日不多了。

  人人失去耐性,情势升至最高最危险的爆炸边缘。

  城中不便落脚,逃避解决不了问题,因此所有的牛鬼蛇神,人同此心,在城外找地方投宿。

  出了汝州界南走,城市林立,大官道四通八达,存心逃避的人四面一散,保证没有踪迹可寻。所以,汝州就是最佳的解决所在。

  从洛阳到汝州,只有一条大道,逃避与追踪都必须走这条路,彼此之间,想摆脱也摆脱不了。

  王若愚在城西郊洗耳河西岸,在一座小农庄借宿。

  向东里余,过了洗耳河桥便是西门,十分方便,购买日常用品片刻便到。

  农庄北端便是官道,西通三十里外的临汝镇。

  这条官道,也就是他们从洛阳来的路。

  小农庄只有十余栋房舍,没有庄墙,四周种植了一圈酸枣,作为农庄的屏障。

  这一带盛产又大又甜,肉厚子小的甜枣,八月天枣子满树红,种酸枣作墙十分特殊。

  其实,这玩意防贼还真管用。

  小贼爬围墙轻而易举,想穿越酸枣林还真没有胆量试,那又尖又硬又多的尖刺,碰一下就满身伤。

  这与闽浙一带,种刺竹防卫的性质相同,连猫也不愿在刺竹丛中钻,用刀砍也白费工夫,一队兵马,也冲不过一道刺竹篱。

  他选中这户这家农庄落脚,用意就是只许强敌从庄门进来,进来之后,也必须从原路出去。

  张姑娘的随从十分能干,安顿的事用不着主人烦心,一面整顿食宿事宜,一面勘查衣庄准备防险措施,熟悉环境,作了万全的决战准备。

  他与姑娘观察农庄外的形势,留意四周的景物状况,手挽手像一双游山玩水的爱侣,沿洗耳河的西堤向北面信步浏览。

  晚霞满天,倦鸟归林。城门将闭,进出城的人匆匆忙忙,他俩却是最悠闲的人。

  河东岸的河堤要高些,而且是石堤,叫护城石堰,连着城很,河也就成为护城河。

  西岸是土堤,一排粗如牛腰的大柳树,柳丝轻拂水面,仍然炎热的微风掠过,气温逐渐下降。

  “这条河为何叫做洗耳河?”姑娘第一次行脚汝州,对河名颇感新鲜。

  姑娘们即使有些开明的父母,允许她们读书,但所读的书种类少得可怜,通常很少涉及典籍史集。女子无才便是德,女人活该倒霉。

  “我也不清楚。”王若愚信口说:“好像是远古远古的故事,三皇五帝你知道吧?”

  “这倒是听说过,通常以天地人三皇,也以伏羲神农女蜗为三皇,还有多种说法。五帝的说法也有多种,一是太昊、神农、黄帝、少昊、颛项……”

  “该指载于史册的五帝。”

  “黄帝、颛项、帝喾、尧、舜……”

  “对,据说是尧帝时代的事。当然,这些上古神话可信度,见仁见智,信不信由你。那时,这里有一位高士叫许由。尧帝听说这位许老先生是高贤,要把帝位计给他,他不识抬举,夸夸大言,说尧帝的话,污他的耳,跑到这条河来洗耳朵。这故事的寓意太高,我笨得很,无法领悟,至少,我认为听进耳朵的话,是洗不出来的。如果我认为是沽名钓誉,自命清高,你不会怪我吧?”

  “你少来。”姑娘一笑,亲昵地拍了他一掌:“我比你更笨,哪配议论古人?河水倒是清澈,最好能跳下去游几个来回。”

  “哈哈!你会引起一场骚动,你以为这里是你家的龙宫湖?”他指指对岸的右堤,堤上有不少人走动:“那些人也许把你看成妖怪。”

  “鬼话!我家乡的姑娘们,水性都很不错呢!”

  “大概你最了不起。哦!龙宫湖真有龙宫吗?”

  “至少我没见过。陪我去找好不好?我爹娘是很好客的,你一定受到热烈欢迎。”

  “他们会不会打破我这刀客的头?”他半真半假怪笑。

  “你要是像这样笑得邪邪地,大概会的。”姑娘脸红耳赤:“这是满肚子坏水的笑,不过……”

  “不过什么?”

  “我喜欢。”姑娘将脸藏在他的肩后:“如果你正经八百、古古板板,我不知该怎样和你说话。和你在一起,我觉得……我觉得……”

  “觉得无拘无束,互相关切,意气相投。”他有力的手,紧抱住姑娘的肩膀:“卿云,我觉得这种感觉真奇妙,有你在身边,我几乎忘了找图寻凶的尘俗血腥事务,也宁可忘却。环绕四周的事物,皆以你为中心,其他已不复存在了。”

  “若愚,你如果不完成这件事,会心中难安的,日后,这将是你心头抹不掉的阴影。”姑娘脸上的笑容消失了:“也将是我挥不去的梦魇,我觉得这是为了我而加在你心上的负担。”

  “卿云……”

  “难怪你不积极进行。若愚,夜长梦多,不能再拖,让我们并肩携手完成它,再携手游黄山,放舟龙宫湖,过完全属于我们的生活天地。”

  “我已经在积极进行了,不是吗?我相信他们也等不及了,各方都会全力以赴。”他突然挽了姑娘转身:“再往前走,黄昏下树丛后,很可能飞出致命的武器,我们不需冒险。你走前面。”

  “哦!他们……”

  “不要回头看,让他们扑上来。”他将姑娘推出:“他们已失去耐性了。”

  “怎么可能知道我们要来,在这里等候?”姑娘不相信有人要扑上来,但仍然举步缓行。

  “是早先潜伏在这里的人,临视我们所住农庄的动静。送上门的买卖,他们怎肯放弃?这几个人士都很自负,认为我们落了单,可抓住机会了。”

  “有几个人?”

  “三个,柳树上……左闪右旋!”

  姑娘与他几已达到神意相通的境界,声出姑娘身形已动,浑如一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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